彼时他坐在石凳上,邝露坐在他对面,低着头。
他看不到她的脸色,只看到她耳朵上一串摇晃的东珠。他绝望的想,他不过是有过一段不太光彩的感情,怎得就一生不能再爱了?何况,他从始至终未曾变过,一心一意就是眼前的姑娘,为什么给他一顶放下冒绿光的先水神就是负心汉的帽子呢?
露的爱情标准这么高吗?
他想,她是露珠,不是污浊的飞禽走兽,纯洁无瑕,合该如此的。她是对的。是他自己自私了。他已"一无所有",何必再起"贪心"呢?
他终归是僭越了。
可他委屈!他有天大的委屈!他不甘心......他颤巍巍的问:
"非要这么久吗?"语气里尽是乞怜。
邝露心软了。他的话给了她勇气,她想,或许他与她都还有回还之地。于是,她说:
"或许,环境所迫下,也可在一念之间放下过往,走向来日。"
邝露言罢,润玉小心翼翼地长舒一口气。索性还有机会。他荒芜的眼里泛起了一丝生机。
莫非,今日就是那时的"环境所迫"?七政殿上的邝露这样想着,脸上苍白退下,泛起了一丝红。
其实,那晚一离开邝露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她远远地看着落星潭旁悲泣的背影,恍惚回到了很多年前她和鲤儿隔着门缝偷看殿下抱膝痛哭的时候。她心疼.....
她想,可能他要的答案不是"一生"。
可那又怎样呢?说出的话,覆水难收。她总不能再跑过去对他说其实她巴不得他马上放下!万一,又是她理解错了呢?
罢了,通透的仙子很快释然了。左右是他言语不明,才给了她误解的权利。仙生漫长,一切误解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就像今天,傲娇的天帝陛下真挚、小心翼翼求娶,她可稳坐高台。她想,她要鼓足姿态好好试探一番。哪怕此情无关风月,她也要为自己即将步入的婚姻谋一个"好前程"!
"陛下,露有话要问。"
邝露的眼睛明亮。润玉看着她,心里像升起了太阳。他有些高兴,连带语言都是跳跃的精灵。他说,"你问"。他依旧坐在正位上,只是侧身正对她,目光直视她。她却觉得他离她很近很近,就在她眼前,她都不用伸手,眼睫毛闪一闪,就能勾到他脸颊上的小绒毛。他的眼里洒满星光,盛满星河,流到她的心里。
她问他:"陛下日后可要再立后纳妃?"
"绝不!"他回答果断,简单两字像是立誓,音量高了些。他依旧怀着激动,直直的目光盯着她,像是要穿透她的灵魂参透她这问题背后的心思,在给她勇气的同时,把自己送到她心里,企图生根、发芽。
邝露惊着了。她知道他会拒绝,却没想过他会如此拒绝。在她惊着的时候,润玉隐了几分激动,像从前夜神那样,露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笑容。
他说:"小仙福薄,一生一世一双人足矣,不求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