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露心底蔓延出一种无奈的悲凉。果然,仙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她打出十分"女相"的勇气支撑自己继续看下去。
她看完了一本,复命似的看向润玉,乞求厄运赶紧降临。
“一一看过。"他克制激动,继续"平常"地嘱托道。
此刻,饶是天界脾气最好的仙也生出了几分怒气。死刑便死刑,何故要凌迟呢?邝露拿起第二份奏章,翻看的声音远超往常四五倍。
不肖片刻,邝露看完了全部,摆烂似的看向润玉,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是天帝你最大,我是小神无人权,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仙生头一回,润玉从露的眼中读到了埋怨。他置之不理,一门心思沉在自己的小世界锲而不舍的问道。
"你可愿意?"
那一刻,润玉眼里的赤诚灼热了邝露的心。她终于领悟到了这场议事的真面目:他在以"义正言辞,论理有据"的奏章求婚!
上神心底一丝苦笑。天帝呀天帝,在你眼里我到底是有多爱六界,才要你这般"大义凛然"的求娶!
慌乱出神的片刻,邝露想到了六百年前的落星潭的一个晚上。
那晚天气很好。润玉刚刚拿回百花令,改花界为草木族,废花界一众芳主,立松柏为草木神,掌管草木一族。自此,花界、花神从叛出天界的"列国"、"君主"正式成为了天界辖下的一方百姓、一个官职。
那晚,润玉心情大好。他拉着露高谈阔论,说着下一步整顿鸟族的计划。
他说,当年鸟族里几个重要的分支被旭凤、穗禾带到了魔界,至今未归。听闻旭凤辞去魔尊之位后,他们备受打压,漂泊在外,甚为孤苦。
他说,他要想个法子让鸟族去魔界接鸟,借机打压魔界一番。
他说,当年天魔大战他趁机划走了忘川,魔界如今已非铁板一块。他们失了忘川屏障,分崩离析,指日可待。
他说他虽立誓有生之年绝不渡忘川,但收复魔界的方式依旧有很多!他可以……
那晚,润玉说了很多。他很兴奋。可邝露隐隐觉得,这些都不是他真正想说的。他心里藏了﹣团火。
终于,夜足够深,润玉也没了高谈阔论,两人都觉意兴阑珊,该离开了。就在这时,润玉问她:"邝露,你说,放下一段过往要多久?"
润玉的话,在邝露听来是很刻意的平静。那时的她沉浸在收拾天魔大战残骸的政务中,沉浸在润玉求而不得、痛失一半仙寿的悲惨中,沉浸在自己拼尽全力、上九天下五洋求续命之法的忙碌辛苦中,沉浸在自己"一切归零"的凄冷中。她忙着一叶障目,自顾自怜,忘了抬头看看天帝的眼里是何种乞求.....
天魔大战才过去了一百年,她还历历在目,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天帝是真的想放下吗?听听他言下的花、鸟、魔,左右绕不开当年的人与事,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哀悼呢?
她绝望的想,或许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先水神了。而她,也将为此蹉跎一生,永怀一份苦涩。所以,她绝望的吐出两个字:
"一生。"
一生!润玉吓坏了。他慌张的看着邝露,脸色惨白。他只想问问在邝露眼中"痴恋"先水神的他要多久才可以放下过往,追求所爱。他只是问问,她的意见很重要。
他想,可能是几百年,一千年,从未想过自己得到的会是"无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