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多少次午夜无眠都只因你早就成了我的梦魇，却没想到，我们不过是在互为魔魅。就好像一场以时间为媒的追逐赛，互相折磨，不止不休。

看着灿烈氤氲水光的双眸，我仿佛再一次看到了三年前离别的那一晚。他的眼泪猝不及防却宛若重锤，狠狠落在我心上。

心痛的无以复加。看着此刻显然是酩酊大醉的灿烈，他恍惚而犹疑，不明喜悲。但就是这样模糊了过去的界限，思念似乎也已经将我灌醉。

我轻轻覆上了他凉透的手，看着他迷蒙间却依旧有些愣神的反应。脑间一热，我已经拉下他的颈项，凑近他瓷白的脸，一个吻悄悄地印在了那双弧度诱人的眼上。感觉到他轻轻阖上了眼，我的心又霎时间柔软起来。

可下一秒他却重重的砸上了我的肩，整个人都快站立不住。我勉强拖着他的腰不让他倒下来，却依旧吃力，摇摇晃晃。

想来今晚，灿烈是喝了太多的酒，从前的他却绝不会这样。这些年里我们都变了太多，也染上了太多叫做离开你的陋习。

并没有太多的犹豫，我慢慢支着他向前走，直到将他安置在了家里的床上。看着躺在床上似乎陷入沉睡的灿烈，我甚至还在恍惚不已。他突然的出现打乱了我所有的节奏，让我又惊又喜更不知所措。

我坐在床边看着他不知是因为酒醉还是梦魇而深深拧起来的眉眼，微微叹了口气。轻轻起身给他脱下大衣和鞋袜，盖上被子。拧了条毛巾擦去了他额头和手心的虚汗之后，我便一直倚靠在床边看着他熟睡的眉目。

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好看，我实在找不出其他虚晃的字眼来形容灿烈。那双眼即使是紧闭着，却依旧可以看出完美的弧度。微微上扬，灼灼其华。笔挺精致的鼻梁线，饱满清润的双唇，就连下颚线都似乎被雕琢的恰到好处。那双精灵一般的耳朵便让人觉得灵动温柔。他的颜，向来是无可挑剔。

我细细的打量着他，不知名的情愫溢了满腔。

不知不觉已经凌晨四点，我动了动久坐有些僵直的背，起身去烧点开水。

待我再次走进卧室，却发现灿烈已经整个人蜷缩了起来，全身陷入了可怕颤抖之中。我拉开被子，看到他紧紧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的让人恐慌，额头上的发都已经被汗水打湿。呼吸声很重，似乎还有些急促。

痛苦的表情瞬间让我变得惊慌无比。手覆上他的额头，不烫却凉的让人心惊。我握住他冰凉的手，拍了拍他的脸：“灿烈，灿烈！”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眉头蹙的更深了，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这样下去不行，这好像并不是噩梦的迹象。我在慌乱之中还是颤抖着拨通了120。直到看着医生将灿烈抬上担架，注射了镇定剂，我依旧不能从他痛苦的表情中回过神来。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直到到达了市医院，见到了张艺兴，朴灿烈的主治医生。我才弄清楚所有的原由。

他告诉我，灿烈得了一种病，叫做癔症。

癔症就像是一颗踩在脚下的地雷。不管是在现实生活还是在梦中，只要宿主的情绪波动过了一个临界点，就会体温急剧下降，呼吸急促不畅，整个人陷入可怕的疼痛。这种痛并不是身体上的痛，而是宿主主动臆造出的精神灵魂上的疼痛。无法摆脱，只会越陷越深。如果没有被及时发现，宿主就有可能永远被臆想吞噬，陷入最黑暗无边的思想牢笼，再也醒不过来。

“癔症无法根治，只能靠他的意志。就算通过药物和催眠治疗可以有所缓解，但那也只是暂时的。”张艺兴的声音轻轻柔柔却字字诛心。

“灿烈他，为什么会得这种病？”我稍稍安定了心绪，还是想着要把一切弄清楚。

“病人的隐私恕我无可奉告。我只能告诉您，癔症患者大多都是在过去受过太重的伤痛，自己表面上已经忘却，内心却无法痊愈，导致伤害蛰伏在精神层面上。而后有可能通过某一个对于患者而言，极具冲击性和伤害性的一个契机而被彻底激发出病理表现。”

我默默思量了张艺兴的话，久久不能平静。一个契机，这个契机会不会…

“灿烈他，是从什么时候起接受治疗的？”脑海中一直盘旋的话还是被我问了出来。

“这个我现在也无可奉告，请您见谅，还烦请您先告诉我您和我的病人的关系。”

我，和灿烈吗？

朋友？恋人？家人？无论是什么，这些身份都已经成为过去。现在的我，看着张艺兴平静淡然的双眸，还真是如鲠在喉，根本无法回答。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为难窘迫，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有过多的停留。只是让我填了灿烈的入院证明。

他拿起表格看了一眼，又突然抬头看了看我，眼神中有了些惊讶有了些我不太懂的了然：“你就是顾兮？”

我也有些诧异：“如你所见。”证明人那一栏我自然是填上了自己的名字。只是他这样的反应似乎好像早有耳闻。

张艺兴突然撇了撇嘴角，似笑非笑：“灿烈在我这里做过上百次催眠治疗，每一次都会喊一个人的名字，就是顾兮。”

我突然就无法再直视他那双仿佛能看穿灵魂的眼睛，按捺住心中的波澜，尽量平静的开口：“所以，现在能告诉我，灿烈是什么时候开始接受治疗的吗？”

“一年半之前。”

呵，果然。罪魁祸首还能是谁。

混沌之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张艺兴的招待室的。我只是恍惚间走进了灿烈的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阖、面白如纸的他陷进了深深的无力感。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像是个快被撑爆的容器，急需拯救。

墙上的钟已经指着六点，又是一夜没睡。从布拉格出发的那天开始我似乎就没怎么闭过眼睛，此刻全身都像是快散架了般发胀。太阳穴突突的痛着，眩晕感一阵阵的袭来。

我勉强倚着墙，又深深看了眼病床上的灿烈，还是使劲摇了摇脑袋。

该来的总会来的。掏出手机，直接按下了鹿晗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两头却都是没有开口。

“灿烈在市医院。”最终我还是深吸了口气，说出了口便挂了电话。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着鹿晗来，然后我走。就让灿烈以为那仅仅是一场梦吧。

紧挨着墙壁，我依旧觉得有些天旋地转，手机却又突然震动起来。抬眼一看，居然，是***。这个时候，布拉格该还是午夜吧。我无法深究他突然联系我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我现在根本腾不出精力去解决任何人，任何事了。

最后扫了一眼屏幕上熟悉的名字，我还是将手机放回了口袋。对不起，亦凡。请给我点时间，我怕我听见你的声音，会毫不犹豫的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