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说在盛朝国界边境,最近最美的国家便是安槐国。
在安槐国中,种有许许多多的槐花树,秋日众多繁花与大地相约在此一聚,也不知它们能否分清彼此。
就是在这样一个浪漫的国度中,也出现了一位戏曲名家。那位的名气与功力远超孟言之,可谓是名满“京城”,的确名满燕京城,科班中人,无人不知--方胤。
只可惜听说几年前便隐居了,在那盛朝边境与安槐近在咫尺的槐缨山中,虽说远离了市井烟火气,但也确实自在。
孟言之的唱功虽说已经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但他对于这个附有神奇色彩的人物极感兴趣。今日便得来空闲前去拜访,只不过这路途虽短,但险阻颇多。与沈世明一同前去,沈清师父也算放心。
冬日,满地的落叶无人洒扫,略显凄凉。但沿途风景甚美,也让人沉醉。打眼望去,夕阳已落山,藏匿在半山腰的落日只剩半个霞光呈朱红色的,透过云层由里向外,色彩由浅变深,绕似那敦煌壁画。眼看近黄昏,二人掌中无灯,摸黑前行,一路上并无危险,反而格外宁静平坦。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一笔浓墨重重抹在天空之中。一颗星星也没有,没有一丝光亮,任谁也看不清脚下路。
只是孟言之被脚旁过膝的野草牢牢牵扯上,绊倒在地上,甚至于向前飞出几寸,脸着地,但刚刚触到地面,身下草地却骤然下落,如坠深渊,整个人都跌了下去。
沈世明趴在洞口前呼喊着:“言之,你没事吧,还好吗。”
孟言之换了换,直起身子深呼了一口气道:“师兄,我没事,我们所处地界几近槐缨山,附近应有所属官道,不出多时。会有人巡逻到此的。”他说完后,喘了几口粗气,仔细观察了所处环境,万幸,还算干净。并无野兽,只有几只被孟言之吓到的老鼠,也钻回洞中了。
“许是附近猎户先前设的陷阱,言之,你别怕,我去寻宿卫军,去去就回。”沈世明安慰道,随即便出发了。
有人在身边陪同,与孤身一人还是有许多差别的。
孟言之此时便感觉空落落的,陪伴他的只有那漫长的黑夜与喧嚣的寒风,时而还会从洞口飘落进来几片槐花花瓣。内心深处的不安愈发强烈。他清点了身上所剩无几的物品,只剩两个火折子,许是按耐不住心中恐惧,点亮了一支。
观察四周,深坑内挂有荆棘,坑底布有几根断掉的木桩,表面参差不齐,机器尖锐。孟言之膝盖处遍布荆棘刺,大小不一。坠落时,颧骨轻微擦伤,膝关节错位,髌骨正巧与断木相撞,露出血淋淋地白骨。
那处布料早已破损,渗出血迹。许是天气过于寒冷,他的腿部早已冻僵,感知全无。刚刚点燃明火,方才缓和些许,痛处感受也随之复苏。
刺骨地寒风刮过,其中仿若藏着刀片,拂过那硕大的伤口便觉得火辣辣地痛。似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用力啃食着。刚冒出的汗在弹指间冷掉了,引起阵阵冷颤。孟言之本想将身体蜷缩起来,却没成想膝部关节早已错位,甚至动弹不得。
虽说儿时练功也时常使关节错位,但……现下无论什么办法也无法使它复位。他坐在洞底,用手撑着地慢慢的向后退去,背靠着身后的“土墙”深深地吸了口冷气,眼下出来等待沈世明回来也别无他法。
沈世明算是机灵,用火折子照明,一路上咬破手指划在树上,做了回来寻孟言之的标记。没走出多远。他便望见了远处的宿卫军巡逻部队。飞奔过去还踉跄几步,刚跑到那守卫面前气息还不稳,边说边喘着大气:“有人掉到深坑中去了,劳烦大人搭把手,孟言之,大人不认识吗?”
那巡逻守卫向身边小兵耳语道:“先回去禀告将军,此人来路不明,深夜来这塞外定心怀鬼胎。”那小兵应了一声便程风似的向军营跑去。
军营内,将军习武之地,尚有火盆取暖,陈谨行身着青衣,肩披大斗篷,颈间还有那白狐尾做的帔,着实暖和,像是被一团团青色绣球花簇拥着,手持一杆梨花枪,一挥,其间仿佛若有光。
营外几处有篝火,篝火旁围坐着零星几位小兵,排排坐着取暖,放眼望去算得上是塞外少有的温馨,美中不足的是,在那明月当空,寂静无声之夜。一声中气十足地“报”打破了这无声的夜,不远处的沈世明听到,感叹一句:“从军可惜了,小伙子唱武生的料。”
陈谨行见状掀开帘栊,寒气扑面而来“进来讲。”懒洋洋的话语飘了出来。
小兵进帷幄后行军礼便说:“有人求救于宿卫军,他的同伴掉入了附近猎户的陷阱中,不过二人行踪可疑,夜半出现在这塞外。所以小的前来禀报将军。”
“何人?”陈谨行擦着那杆梨花枪,月光洒在上面,更添杀气。
“说是……说是一个叫孟言之的。”那兵提起孟言之的名号只是一头雾水,看来这京城的风的确吹不到这塞外边疆。而那刚入京回来的陈大将军可不这样想。
只见他提着那杆梨花枪,挑开帘栊。一步夸上马背,向不远处的沈世明奔去,神情略显紧张。“带路。”双唇微微启动,发狠的声音,直接从喉咙蹦出。心中尚存侥幸“许是单单掉入洞中,未曾受伤吧”
他策马扬鞭追风起,直奔那洞口,命人垂下藤蔓,只身跳入那洞中,洞口有小兵举着火把,借着那微光足可见底。
洞内本就狭小,再遇陈谨行,孟言之感到窒息,嘴唇发白,双眼只留一个缝隙。被陈谨行单手抱了起来,一只手臂,足矣托住他那整个背脊。霎时他感到身体腾空,急忙挽住陈谨行的颈,额头埋入那白花花软绵绵的领口中。
“孟小公子,我这白狐围领,可还算暖和,赠予你可好?”陈谨行对孟言之耳语到。
“谢将军好意,孟某消受不起,况且今日还得多谢您搭救。”怀中那人低头一笑。
孟言之蜷缩在那人怀中,那无法弯曲的腿,陈谨行忽视不得,那白骨周围血肉模糊,见后,心宛如刀割,两人虽交集甚少,但却像是见到自己心爱的花,被恶虫啃食得奄奄一息,蚀骨般的痛。
陈谨行则一手紧紧搂住那香香软软之人,仍能坐怀不乱,心中暗道自己真是长进不少。那滚烫的鼻息喷在他的脖颈,一阵痒意,脸腾地红了,再待下去真是要乱了阵脚,他收紧了搂着孟言之的手臂,一手抓着藤蔓向上爬去,脚蹬着那洞壁,几乎毫不费力便重回地面了。
沈世明正要上前,却被陈谨行拦住道:“二位不如暂且住下,在军营养伤,孟公子摔得不轻。”说完便抱着孟言之跨上马,把斗篷披在那人身上,裹得比襁褓中的婴儿还严实。
陈谨行撕下袖口的布料,简单地包扎了一下那伤口,虽已经很小心了,但那伤口过大,一阵风吹来都剧痛无比,孟言之疼得无意识圈紧了那环住大将军脖颈的手臂。外人看来好似要勒死他。
“孟小公子,还没抱够么?”陈谨行不禁扬起嘴角,更搂紧了几分。
孟言之发觉,便速速把手放了下来,不过被人搂着,手中并无可抓去之物,着实让人心慌。
“多谢将军搭救”说完便赌气似地直起了身子,挣脱了那禁锢他的手臂,僵硬的坐在马背上。
陈谨行猛地一用力,双腿加紧了马肚,控制好缰绳。那马飞快的起步,疾驰着,孟言之措不及防地摔进了那人怀中,下意识环住他的腰,从他身上嗅到了风的味道,着实让人安心。
“孟小公子,还未吃够在下的豆腐吗?”陈谨行不禁调侃道,见身前这人哑口无言的样子,实在想逗一逗。
“啊……啊?”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述尽了陈谨行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