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其实邦媛就应该隐匿起来,但是少商阿姊她都很久没见到了啊,因此她大着胆子说了一句,“殿下,您是不是太小心了,您和娘娘是亲母子,就是非要进去长秋宫和她一起过节又怎么了,我抱着玉兔,您折个桂枝,咱们来个广寒宫优伶戏不好吗?”
让东海王给别人当优伶,蔡嘉橘能撕了她;但要是为了哄宣娘娘开心,那叫彩衣娱亲,那叫事亲至孝,可以和前朝太宗亲尝汤药相比的。
邦媛一看有门,还加了一句拱火,“我家阿姊还跟我说过,父母说心情不好、谁也不见时,其实最盼着的就是儿女破门而入,关心她,爱护她。天下不只是父母要宠爱儿女,父母老了,也是需要儿女来宠着顺着的。”东海王啊您看皇后现在多么疼爱我阿姊,效果显著啊!
东海王有许多的毛病,但是绝对是个听人劝的人,虽然这和他从小所受的教育不同,但是却有梁子君这个孝妇大力推动,他还是动摇了。
于是乎,初更时节,东海王要了两辆马车去了长秋宫,其实两座宫殿离得不远,这不是为了更快一点嘛!果然,程宫令少商在象征性地阻拦了几下后,就把人放进来了。
对于东海王来说,这座宫殿里有他的童年和少年,与母慈子孝地无数回忆,想着这大半年的风云变幻,再看着比之以前更加简朴的宫殿和靠在引枕上微微笑着的虚弱母亲,一下子眼睛就红了,竟然真的走近了两步,也不顾周围内侍的阻拦(其实谁也没真正拦着他),直接跪坐在宣娘娘面前,道:“阿母,你让孩儿多来看看您吧。”
宣后名神谙,真是芙蓉带雨一般的脆弱而和蔼,端庄盛美,虽然青春不在,也是中年妇人了,梳着坠马髻,面色略有几分憔悴,但再一眼就能明白年轻时必然是美人坯子,后世妥妥的江南美妇人。反正在邦媛的认知中,只有自己大伯母的眉目好像能胜过一筹,不过萧元漪乃是英姿之美,好像也不能比。
再看自家阿姊,少商一身菱花织锦的浅色曲裾,不素不艳,只有一串贝珠还算能看,不过也让她长发覆背,微侧雪腮,除了眉间淡淡哀愁,都是笑意。她合乎规矩地站在宣娘娘侧后方,真心道:“殿下早该来的,只可惜饼饵已经吃完了,妾做的饴糖不知您喜欢吗?”
东海王显然对少商很感激,也算熟悉,甚至有点开玩笑,道:“程宫令,孤好端端地来看母后,还带了广寒宫的宫人来,被你说的跟孩子要糖吃一样——孤可比你大十二岁。”
邦媛觉得大王啊,有时候我觉得我家阿姊比您还成熟呢,她经历的痛苦使人成长啊!结果她这一心好几用,忘了怀里的兔崽子是个不安分的,竟然奋力一蹦跶,跳出魔掌,在长秋宫的廊柱之间跑开。
好吧,这下什么戏也不用演了,配合着玉兔大闹广寒宫,不,长秋宫吧。
除了宣娘娘被一位老妇人稳稳地抱住不许乱动,剩下的什么大王宫令全都加入了抓兔大军,其中平衡能力太差的少商阿姊竟然被幔帐一拌,差点整个人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多亏东海王眼疾手快给她拉住了,但这也让二人姿态暧昧,赶紧分开;蔡宫令看到这一幕,本来已经几乎到手的兔子一蹦跶越过香炉又跑了,折腾了一刻钟,万幸兔子没啥见识,最后自己跳进了鎏有金银兽纹的水缸中,成了个落汤兔,才终结了这一场闹剧。
蔡嘉橘累的头发都垂下来一溜儿,怒目道:“程邦媛,这就是你说的让娘娘开心!”
邦媛也狼狈地抱着罪魁祸首落汤兔,十分没有形象地跪下请罪——果然,一个农学专业的跨界学人家导演拍戏,尤其还带了个灵智未开的动物演员,这下祸可闯大了,没准直接杖责之后打包回家一条龙服务。
不料,上首宣皇后却难得笑了,甚至不是那种微笑,而是有种捧腹大笑却还在孩子面前不大好意思的样子,完全无视一地狼藉,拉着儿子的手,道:“好了,好了,这玉兔可真是让本宫十分开心,就是这姮娥仙子得回去梳妆打扮一二了,哈哈哈,少商,这不是你家妹妹吗?快带去收拾一下,阿橘,子君,你们跟翟媪去整理一下。”
邦媛都被自家姐姐带走了,才反应过来,就她怎么还成嫦娥了,她本来是打算让梁子君那清冷的气质来演的啊。
算了,别提了。娘娘好像,应该是挺开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