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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终章

归去来,归去来

二人径直向北,一出城,视野顿时开阔起来,眼见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没有尽头。

旭日还未露头,只能看见朝阳的光辉,从一眼望不到头的地平线透出来。天地开阔,远山雄浑,山河之壮,这边塞牧野的辽阔之美让人折服,比天家皇威,更令人震撼。

刘云天由衷的感叹,他见过南国的山水,蜀地的山川,却是第一次好好欣赏这北地的风光,被这天地之力所深深震撼。

二人迎着朝阳策马奔袭,像是在追着天边那曙光。

霍梅脸上无限神往,她扬鞭北指:“远处那座山,是神女山,传说那是通往天国的神柱,但从来没人能攀至顶峰!山顶冰雪终年不化,日出之时,冰雪与阳光交相辉映,甚是好看!山的后面,是沙漠,沙河,绿洲,再往北,就到了北漠的地界了!”

天边的薄光越来越亮,映在二人的脸上。

“驾!”

“驾!”

二人扬鞭催马,并驾齐驱。

长风猎猎,风随心动,卷起衣袂翩翩,扬起长发飞扬。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日头已经完全升起来了,二人满目惊羡,勒马慢行。

刘云天转头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声调有些孤寂:

“在京城的时候,我从未见你笑的这般恣意快活,你果然还是更喜欢这里!”

“现在是你了!”

霍梅明媚一笑,再次扬鞭策马。

“啊?等......等等我!”刘云天没反应过来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急忙追上。

霍梅驰行到两颗棵巨大的常青树下,慢慢停了下来。这两棵树冠高耸入云,像一顶华盖,铺散开来,它们的树冠互相交缠,被风一吹,像是在互相撕扯。

刘云天紧随其后,驻鞍下马,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树?给人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

这两棵形态不同的树,一棵高大挺拔,一棵秀美纤柔,根茎相隔数米遥遥相望,仿佛是一对相爱的男女,无尽思念诉说着一个凄美幽怨的爱情故事。当地牧民把这两棵树称之为——相思树!

很久很久以前,相传在这片草原上有两个大家族世代相斗,成为世仇,并不约而同的立下族规,永不与对方家族的人通婚。

后来来自两个世仇家族的姑娘和小伙子为永远相守,相约一同私奔,当他们逃到一处悬崖上时,被双方族人追上。按照俗规:凡是没有经过父母同意结婚的儿女,都要被裹在毡子里,让牛羊从她们的身上踏过,双方族人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处治了这对恋人。

可是这对恋人坚守着对爱情的忠贞和憧憬,即使死去也紧紧地抱在一起,双方族长盛怒之下,强行将他们分开,分别埋在这里,相望而不相守,使他们死后也不能在一起!

第二年的春天,这里长出了两株小树,当地牧民都说是一恋人的化身,生前不能在一起,死后也要相互守护。

遥遥相望,听心之所向,许一人终身,相思树由此得名!

后来这两棵树越长越高,越长越繁茂,他们相互弯曲,最终树冠竟能遥遥相连,于是牧民以为是两位恋人情动上天,便将这树改了名字,唤作----无忧树。

数百年下来,它们依旧矗立在这片草原上,牧民口口相传,又赋予了它新的意义,认为这是草原的守护者。

传说人们向它倾诉一个心事,它就会长出一个新的分支,它的枝丫越来越茂盛,就像在告诉世人,任何烦恼,忧愁,伤痛,任何想要消除的记忆,想要释怀的往事都可以放下,放下,就会长出新的希望。

“刘云天,你有什么心事吗?在这两棵无忧树下说,也许会实现呢!”霍梅眼底一派清明。

“既然这么灵,你不妨也说说看!”刘云天试探道。

“你知道我昨晚为何要带你去梅氏旧府吗?”她垂下了眼帘。

“为什么?”他低沉地回应,既想听她回答,又怕她的回答不是自己想要的。

霍梅转身,从马匹上的包裹里掏出一册书,她的语气,平静里带着淡淡的忧伤,就像是在诉说一件被尘封的宝物。

“这本书,是我的母亲亲笔所写,我在梅府的暗门里找到的,想必是母亲获救之时,对阿爹并不十分信任,便将此书藏于那里,以期待后世能够找到,还梅氏一个清白!”

“......”

刘云天那时烧毁《梅清志》也只是一时气急,事后他也后悔不已,此时看到这本书,竟还有些庆幸。

“没想到,因果轮回,这本书最后还是到了我这个做女儿的手里,还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

她的声音,像草原上乍起的秋风,一阵一阵,在他心上吹起一层落叶。

霍梅回身,遥望着南方,似乎能从无边的绿色中找到属于平盐城的方向,又好像是透过远方看向另一个时空:“这本书里写了我亲生父母的生平,他们的立场,他们的坚持,他们的期愿......其实无论是他们,还是阿爹,亦或是北境的万千将士,他们求的是无愧家国,护的是江山黎民。他们遵从本心追求真相,从来也不是为了一家一姓的生死和一门一族的荣辱,他们不在乎朝堂之上,一纸公文所定下来的忠奸善恶,也甘愿承受那些被他们保护之人,在不明真相时的抨击唾骂,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忠于的是什么!他们从未想过要背叛!那些人心中所求的大道,是虽千万人吾往矣!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是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那巍巍皇权,从来也不是驾驭民心的工具,更不是湮灭真相的手段!”

霍梅收回目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把书递给刘云天,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脸,真诚却勉强:“云天,其实你与他们是一样的人!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现在,我已经不需要这本书了,我把它交给你,任你处置!”

“梅梅!”刘云天没有接过那本书,而是回握住她的手,向她走近一步:“你真的不知道我更想要的是什么吗?”

“知道!”霍梅温柔地回道,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里的渴望,和大婚那夜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丝不安,她安抚道:

“你说得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上一代人的恩怨,就随着他们那一代人的逝去,永远尘封吧!他们的清白,我记得就好!以后,我会带着他们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替他们看遍这世间的美好!”

霍梅知道,在那些陈年旧事里,刘云天和她一样无辜,若是因为他姓刘,就被无端迁怒,对他太不公平;她也知道,若要翻案,刘云天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她不想看他成为刘氏的逆子,所以从一开始,她查找真相就不曾想过要翻案,她就只是单纯地想找到当年的真相,这是她作为梅氏后人的责任,更是她说服自己释怀的理由。

“这就是,犒军之前,你说要送我的礼物吗?”刘云天平复了心情,望住她,缓缓道。

“那这礼物你可合你的心意?”

“那不如先听听我的?”

“......”

“昨日路相来信,说梅氏旧案已查至尾声,待我回京,便可主持大局,将他们的冤屈彻底洗清!”他说的风轻云淡。

霍梅一脸震骇,担忧地说:“你......为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会招来多大的非议?我将此书交给你并不是要你翻案,你也不用为了我去做这些事,我已经放下了,你不必这样为难自己!”

“这不只是为了你,更是为了公道民心。更何况,你方才不是还说,我与你阿爹他们是一样的人吗?余心所善,九死未悔!”

他坚定的样子,眼睛里都闪着亮光,天然就让人信任,让人安心,霍梅一时看的呆了。

刘云天忽然笑了,轻轻推开那本书::“看来你的礼物,我不必收了,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你好好收着吧!”

他转身走了两步,靠着那棵无忧树坐下,向霍梅伸出手去,她乖顺地牵住他的手,坐在他的身旁。

“其实翻案一事,还有一个原因。”刘云天淡淡地道。

“是什么?”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以前的事?”

霍梅怔怔地点点头,她想起做太子妃时,老嬷嬷的告诫,自那之后,她再没问过刘云天的过去,有时只在心里默默地想,他那样端肃守礼的人,儿时也一定是个小学究一样的孩子,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可可爱爱又让人有些心疼。现在他主动说起,霍梅静静地听着。

刘云天八岁的时候,张、王、谢、罗四大家族把持朝政,张氏一族在农耕政策上支持先帝,动了王、谢二族的利益,被联合打压,先帝明知张氏冤屈,依旧将其满门下狱,判了流放,不到两个月,张皇后也在宫中郁郁而终。

七年之后,此案得以平反,那时刘云天十五岁,那年发生了很多事。先帝与罗氏联手扳倒了王、谢二族,召回张氏一族,将他们的冤屈昭告天下。

但时隔多年,物是人非。张太傅死在流放路上,刘云天的大舅舅身为当朝刺史,只身闯宫,在承明殿上指着皇帝大骂,说他明知张氏冤屈,却指鹿为马,是为不忠;为了保住权位,毒杀爱妻,是为不义;坐视奸臣当道,听信谗言,是为不仁;此行此举,有违高祖开国之仁,是为不孝。如此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人,根本不配身为一国之君,更不配受万民敬仰供奉!

那时刘云天就站在屏风外,听见了一切,他亲眼看着大舅舅以身死鉴,一头撞死在殿中的金柱上,他跑出去,抱着舅舅的尸体,鲜血不断从伤口处冒出来,就像刘云天断了线的眼泪,他怒视着高堂上冷眼旁观的帝王,只等来一句:“你是太子,该长大了!”

后来,刘云天的小舅舅身为当时的暗卫统领,在一系列的打击之下负气出走,却被自己昔日的手下背叛,被取了首级向皇帝邀赏……

这件事,最终成了皇家秘辛。

在那段最黑暗的时光,刘云天一度对自己信仰的产生动摇,差一点,他就成为一个像先帝那样的人。

就在那时,他收到了北境的来信,霍梅的出现,那样不偏不倚,那样恰到好处,足以成为他的救赎,就像一支嫣红的梅,点亮他一整个寒冬,让他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依旧有很多美好值得他去守护。

“后来我才明白,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因为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无法弥补造成的伤害,所以我最恨当权者弄权,更不允许在我的朝堂上有任何冤案。”

刘云天的眉头不自觉地紧蹙着,嘴巴抿成了个一字形,浅浅的带起一点酒窝。

原来他们同病相怜!

同病相怜!

命运就是这样神奇,让他们相见又相恋。

霍梅抱紧他的脖子,刘云天也揽过她的腰身,彼此安慰,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回来吧!”刘云天声音低低的,“你方才说,遇见我,你很幸运;但其实,我遇见你,才是最大的幸运!皇后的凤冠霞帔,三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我一直在等你,只有你!”

“你知道我不会拒绝的!”她在他的耳边温柔回应,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刘云天每一个字都听清了,欣喜辛酸一下子涌上心头,他猛的加重手上的力度,将霍梅紧紧扣在她的怀中:“梅梅!你再说一遍!”

霍梅微微起身,刘云天直直的看着她的脸,眼睛红红的,还闪着泪光:“刘云天,你闭上眼睛!”

他乖乖听话。

霍梅附身吻上他,刘云天本能地回应,他刚被勾起兴味,想要细细品尝,她就抽身而退。

霍梅脸颊微红,她眨眨眼睛,低着头轻轻地说:

“我送你的礼物,你没有收,那这个便算作补偿,传说在这两棵无忧树下,亲……亲吻的男女,能永不分离,来世也能相遇,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

“啊?你不早说!”刘云天的语气颇为后悔,“那刚才那个太敷衍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刚才的不算,我要重来一次!”

“唔……”

他一下子反客为主,把霍梅按在树上,一寸一寸地扫过她的贝齿,细细地品味她的美好。

恍惚间,霍梅听到他呼吸间流出的话语:

“我当真了,来世你也不能忘了我,生生世世都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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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大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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