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二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三,京城
霍氏回京第二日,陛下便在宫中设宴,为其接风洗尘。只是霍梅因病卧床休养,未能出席。其实就是路上与霍铮玩闹,在雪地里疯了一天,受了风寒,又是初到京城,有些水土不服,正好有个借口不去那种阿谀奉承的晚宴,也省去许多麻烦。
只是不知何故,太子竟也未出席。但这也并不妨碍陛下对这两位当事人的关注,一听梅梅病了,当即说要接她进宫修养,还要在宫中为她办及笄礼,分明把梅梅是当儿媳妇儿了。
霍琛夫妇心想早日认识太子也好,既然这婚事八九不离十了,此时培养培养感情也没坏处,也免得到了成婚之时相对无言。
霍府
霍梅身子不适,阿爹阿娘和哥哥都进宫了,她晚饭也没怎么吃,早早便安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声巨响惊醒,似是有砖瓦从房梁上掉下来了,她头懵懵的,起身查看,刚打开窗子,房檐上便扑下个黑影来,一把将她扑倒在地。
她吓了一跳,那人带进一股凌厉的冷风,还夹杂着几片碎雪,刺激着霍梅的神经,她一下子清醒了,正欲呼救,便被捂住了口鼻,她奋力挣扎,奈何对方是个男子,力气很大,只一只手就反扣住她的双手举过头顶。
霍梅今日原本病着,嫌下人嘈杂,便早早遣散了众人,此时她的院子里根本没什么人,她就算呼救也没人能听见。
她慌乱惊恐之际,狠狠地咬那人捂着自己的手,那黑衣男子闷哼一声,松开了对她的禁锢,霍梅趁机拔下头上唯一的一只白玉簪子,狠狠插入对方的左臂,使出吃奶得劲将其推开。一边向门外跑,一边呼救。
刚跑到门口,就被一柄钢刀抵上了肋骨,刀锋透过薄薄的寝衣,传来一阵冰凉,“我只是路过,不会伤害你,但你若是吵醒其他人,我会杀了你。”他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像他的刀一样没有温度:“转过来。”
窗外的白雪映进来,霍梅慢慢转身,低头看到那只白玉簪被他握在手中,簪头还沾着红。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手中的簪子,抬手收进怀中,自顾走到桌边坐下,视线却始终在霍梅身上,“过来,坐下。”
霍梅乖乖地也坐下来。
窗户还大开着,风雪呼呼地灌进来,霍梅只着一件寝衣,连鞋子都没穿,或许是又发起了低热,小脸通红:“啊啾。”
那男子竟起身关了窗,又回到桌边坐下,低声道:“我还要在此待一会儿,你若是冷,可以上床躺着。”
霍梅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又一个黑影破窗而入,剑锋直指霍梅,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身旁的男人一把拉倒身后,执刀挡开了进攻的剑锋。
霍梅这才看清,对方是个女刺客。三人俱是一惊,这样的场面,谁都没有料到。
“你是何人?”两个刺客同时开口。
那女刺客显然不愿多浪费时间,提剑又朝着霍梅刺去,只是几次进攻,都被男人挡了下来。
二人缠斗起来,动静太大,惊动了府中的侍卫,外面已经有人呼喊着捉拿刺客。
见几次都未能得手,先机已失,那女刺客向窗边跃去,男人见她要跑,先一步堵住了她的退路,不了她竟一个后空翻,剑锋一转,向霍梅刺去。
霍梅脑子嗡的一声,心想:“糟了,声东击西。”她紧张的闭上眼睛。
意料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霍梅睁眼,女刺客的刀就停在自己颈侧,只削掉了几根发丝,而她的胸膛被一把长刀贯穿。
霍梅还没有反应过来,女人的尸体就已倒下。
“啊!”霍梅实在是吓到了,连连后退,直到绊到床沿,瘫坐在床上。她没见过杀人,更没见过人死在她面前,那女人的血,有几滴就溅在她脸上,带着温热。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那男人来不及多留,跟霍梅对视一眼,便跳窗逃了。只剩她一个人愣在原地。
门外,姚远和高畅紧张地拍门,“二小姐,你怎么样?”
喊了几次,见没人回应,二人一把撞开了门,看到地上死了一个,床上还瘫这一个,着实也是吓到了。
消息传进宫中,陛下急急散了宴会,又派了御医到霍府。
霍父霍母一回到家,梅梅就抱着陈氏不肯撒手,想来真的是吓坏了。
霍铮也在一旁轻言安慰,小丫头这副样子实在叫人心疼。
御医诊治过后,才发现她脚上又新添了扭伤,风寒也加重了,这会儿又烧得糊涂起来,陈氏哄着她喝了药,折腾到天微微亮,才沉沉地睡过去。
霍梅虽然长在北境,但自幼娇养着长大,谁也不舍得叫她看见血腥,便是霍琛受伤都要避着她,不想初到京城就见识了这么大的场面。
第二日,霍梅醒来,见爹娘哥哥都围在床边,才想起昨日出了天大的事。
“阿爹阿娘,她醒了,”霍铮最先看见她醒来,关切地唤她:“梅梅,你怎么样了?哪里还痛?”
霍父霍母也近前来,霍琛开口:“梅梅,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陈氏嗔怪他:“孩子刚醒,你就不能缓缓吗?”转头轻生问道,“梅梅,你还有哪里不舒服要跟我们说啊,阿娘准备了粥,你饿坏了吧?”
霍梅试着坐起来,刚一动弹,才发现右脚抽着疼,这才想起许是昨夜被那个黑衣男子扑倒时扭到的,又暗自在心里骂了一百遍天杀的。
等霍梅一一回应父母的关切,讲清了来龙去脉,霍铮便不忿的开口:“哼!我们才初到京城,就有人按捺不住了,实在可恶!”
霍父开口:“昨夜我已派人查了那个女刺客的尸体,她身上并无腰牌印章,也没有刺青胎记,从别的地方也查不出其他的身份信息,只在衣领处发现一枚毒丸,想来是什么人豢养的死士,一旦被抓,便会自尽。”
霍母愤然开口:“还有什么好查的,京城的黑手不就那几个?梅梅的婚事究竟挡了谁的路,又有谁有能力豢养死士,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霍铮虽然气愤,但又无奈:“阿娘,咱们没有证据,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有证据又如何呢?”霍梅神色暗淡,众人也一时哑然。
宁王势大,敢公然派人刺杀,自然不怕事情败露,更何况没有证据,此事即使上达天听,陛下也无可奈何。
“其实,那个女刺客倒也罢了,”霍梅打破了有些许凝固的气氛,“她的剑指向我的时候,招招致命,目的反而明确。只是那个黑衣男子倒是叫我猜不透了,他明显没有敌意,还说只是路过,却还数次帮我挡刀,这个人,还真是奇怪。”
霍梅这么一说,众人倒也警惕起来,霍铮问道:“会不会是什么江湖大盗之类的?恰巧到此,躲避追查?”
霍梅当即否定,:“不会的,他到屋里之后,看都没看那些金银珠宝一眼,除了我刺伤他的那只簪子,分文不取,若是大盗,又怎会如此?”她又想起什么,“不过看他的身手,倒是有几分像哥哥。”
霍铮随即接话:“你的意思是,他是军中之人?”
霍铮自幼被霍父送入军营历练,他的武功都是承自军中。
“或者说,他像哥哥一般,曾在军中历练。”霍梅沉思着:“还有他的兵器,是一把单侧开锋的钢刀,上面有花纹,刀柄的工艺复杂,想来此人身份不凡。只可惜我当时太慌张了,都没看清楚。”霍梅不免可惜地叹气。
霍母安慰道:“好了,梅梅,别想了啊。以后有阿爹阿娘在,不会让人伤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