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雪染了些花香,三株红梅旁立了两个人。
高竖的狼耳抖落几片雪花,狐裘暖袍下的狼尾似是愉悦轻摆动了两下,守约抬头视线落入他幽蓝眼眸,良久启唇:
百里守约“雪与梅最相配…方才爱卿如此比喻,倒让朕觉得…爱卿对朕图谋不轨。”
铠掌收成拳掩在唇前,低声笑弯了眼:
铠“陛下此言倒是有趣。风雪愈烈,梅香愈浓…臣倒觉得是二者相互映衬,一幅君臣相宜的场面,怎还成了图谋不轨…”
守约微愣,心中似是什么东西落了空,撇过头淡言
百里守约“…不过玩笑话,将军怎还当了真。”
少年嗓音清哑,语气几分责备,面颊处浮现可疑的红晕,垂睫听着他的笑声,轻咳转身就要回寝宫。
百里守约“起风了,回宫吧。”
铠“御膳房该加一顿补汤了…”
听着咳声以为又着凉,铠抬一臂展开宽厚斗篷掩在守约身后防风,远看着比将军小一截的皇帝像被藏在斗篷下不见了,守约微斜眸看着自己肩旁骨节分明的手和斗篷,那手与他保持的距离很微妙,怎么都碰不到这幅龙体,也不会高过他的耳,二人就这么回了殿。
百里守约“今日雪大了些,爱卿就留在宫中罢,陪朕下棋也是好的。”
未等铠回应,守约便叫下人摆上棋盘,随后打发他们去宫外候着。铠见守约一贯如此果断不容拒绝,恭敬不如从命,铠入座与他对弈。
铠“也好,将军府虽离宫里不远,回一趟也得花些时间,臣就在侧殿留宿一晚罢。”
守约趴在案边微垂首枕在小臂上,狼耳也慵懒耷垂,抬手将青丝别至耳后,拿了黑子下在棋盘中央,抬眸瞧着铠轻笑:
百里守约“儿时朕总是赢不了你,如今你许久不碰棋盘,输赢可不一定了。”
儿时…
铠的思绪不由回流至多年前,其实也不算太远,二人自幼便相识,铠大了守约三岁,那对小狼耳总是从兵书后冒出来求着铠带他玩,铠望着小守约很清楚,他注定是皇帝,自己以后也会成为将军,打小就存了个念头:保他山河无恙。
几岁的小太子胆儿挺大,初次爬树,爬上去却下不来,怯得待在高枝唤着铠来救他,生怕惊扰了院外侯着的随从,要是哪个随从多嘴向长辈告了状,守约自然明白会被禁足一段时间,更不能与铠戏耍了,他宁愿从树上摔下来,也不愿被禁足。小太子晚上吓得不敢自己睡,又叫铠在东宫留宿陪他,俩小孩从此常常同塌而眠。四五六岁的年纪正是玩乐的时候,二人也是这些年才有时间共处。
虽说守约比铠年幼,但他从不叫铠兄长之类的称呼,只愿叫铠,这太子傲娇的不行。
再到二人年岁稍大了点,太子课业繁忙,铠也没空再进宫寻他,只偶尔应下守约恳求带他出宫去逛逛散散心。
许是宫外的月亮比宫里的圆,屋顶的清风也吹不醒二人的醉眼,铠用嘴清理走了守约唇上的糕点渣,守约说冷,连人带尾巴一起藏进他怀里取暖。懵懂少年也分不清酒有几分烈,只安静地望着屋下太平夜景,这会是他的天下,身旁的幽蓝眼眸里只倒映了一对狼耳。
自打那夜初吻后二人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见过一面,铠抽空写了许多书信寄进东宫,但没收到一封回信。
这时的守约正和宫里的死对头斗得热闹,对家暗自截下了宫外送来的各种消息,就连那些冒着甜的,酸的,苦的情书也一并被拦截住了,所幸铠从不用真实身份著名,不然又得给太子来一道,他相信守约看一眼字就能认出自己。
守约没看到,铠不知道。
直到太子17岁登了帝位,狼耳高立满目自信,傲气更是一分没减,可惜铠没见到他初次坐上龙椅的模样。铠在西境的军营帐里,这里的牛肉烤得很劲道,但没有京城里的糕点甜,
守约做了一年新帝,铠才从西境归京。
洗尘宴上,将军毕恭毕敬垂眸称臣,守约盯了铠半晌,眯眸咬了咬牙,说着爱卿平身。
许久不见,蓝眸里多了些沉稳,似乎还夹杂几分忧郁?这是守约得出的结论,他就不明白了,铠有什么好忧郁的,一声不吭就去了西境那么久,连个招呼也不打,真当他那夜喝醉了?还白亲了他。
不过二人都十分默契地一言不提,就当做了场梦,醒来后就成了君臣。
洗尘宴后没过多久,守约终于忍不住想见铠,就着赏雪的理由召将军进宫。
现在的二人正下着棋,幼时守约从未赢过铠一局,如今做了皇帝倒是没输过棋,但不知还能不能赢铠。
百里守约“将军可不许让朕。”
铠“遵命。”
这棋没下一会,
守约轻咳一声,抬眸看了眼铠,铠视线自然看向别处,捻起茶盏垂眸轻抿一口,守约暗暗将棋盘边的一颗白子藏在袖口中,又把自己的黑子悄悄放上去,这耍赖把戏是他曾经常常对铠做的,如今又温习了一遍,也不怕自己皇帝颜面扫地。
铠吹了吹杯面漂浮的茶,看着茶叶缓缓在水中沉底,便将茶盏轻放在一旁,弯唇继续落子,像儿时一样,他也装作没看见,任由守约耍赖了。
袍下狼尾愉快轻晃荡两下,守约觉得棋腻味了就让人撤下棋盘,又留铠共同用膳,用完了膳时候也不早了,铠正准备起身离开不再打扰人歇息。
百里守约“留在宫中罢,拒绝就是抗旨。”
守约抬眼盯着他,嘴巴比他动作先快一步。
蓝眸微怔看向人,眼底一阵微不可查欣喜,不过转瞬即逝又沉了眸光
铠“陛下…按照礼数来,臣应当留宿侧殿…”
守约轻抖狼耳,垂睫抿了口茶
百里守约“爱卿应当听朕安排,不用留宿侧殿,留着为朕守夜罢…对了,和亲王送的汗血宝马还没被驯服,明日同朕一起去练马场,朕看看你的本事。”
铠自然是应下。
侍从为守约褪去外衫,卸下簪子将发丝倾泻满背坐在床榻上
百里守约“天色不早,早些休息,明日养足了精神为朕训马。”
铠嗯声应答,抬手慢条斯理卸下软腕甲,再松了发冠去了外衣悠哉步向榻,见他还未躺好,按着守约肩头轻推倒,一并卧他身边,拉过锦被盖好他,这一串动作是铠曾经做过的,那时候小太子晚上闹腾的不行,必须得铠一起躺过来才愿意睡觉,就如现在这般二人面对面同塌而眠。
守约侧卧打量着面前的铠,这身子壮实了不少,怎么自己就长不成他这块头…
安静无声,两人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铠在身边像点了一柱安眠香,困意袭来守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蓝眸安静看着毫无防备的睡颜,心中轻叹龙床里睡了个小孩似的…也就只有醒的时候才有一副君矜模样,铠想着想着不自觉擒了丝笑意,细细打量着眉眼鼻唇,无声凑近在他额前轻吻,见守约依旧闭眼沉睡视线缓缓下移,忍不住又轻吻了他,点水般片刻离唇。
守约睡的熟了并不知道这登徒子轻薄过自己两回,只是抬手挠了挠额头,翻身背对着他,呼吸均匀十分安稳,虽然入冬又发觉榻上暖烘烘的,好似是身边铠的体温染上的,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醒来洗漱更衣,守约命侍从去传早膳,手中握着本书坐在床榻边瞧着铠还未醒,抬手用书卷轻敲他肩。
百里守约“爱卿,该起来了。”
许是铠睡得晚,不应人叫起依旧是闭着眼,握住守约拿书的手腕一拽,抬臂圈住落入怀里的人再一个转身侧躺将人重新捞进榻里拥紧守约后背,按住守约脑袋贴紧顺手摸了两把狼耳朵,慵哑嗓音似是命令又像是请求。
铠“再陪臣一会…”
守约倒是被他忽然举动吓到,愣了许久反应过来,只当他是在军营太久,回来安安稳稳睡一觉舒服了便不愿意起来,铠两条胳膊跟铁钳似的挣脱不开,努力翻了个身,对着他的脖子不轻不重咬了一口算做是威胁,轻挑眉梢瞧着铠。
百里守约“将军松开朕,朕受不得疼。”
这咬颈一瞬铠就睁开了眼,眯眸将守约压下,垂首启唇埋他脖边吻着嗅着。
铠“臣尽力不让陛下痛着…”
许是早晨兴致高,又或是守约气息香,铠面对想念了这么久的人,双手自然是收撒不住了,又觉得守约衣服碍事,解着他衣带散了衣襟,膝盖也不知不觉分开他的腿。
百里守约“放肆!登徒子。”
守约本想将他咬清醒了爬起床,却不想铠越来越过分,抬脚踩在他胸膛上保持距离重新系好衣带,手心摸了脖子水痕,面颊红起皱紧眉头,用力将他踹下榻,将岭乱的发丝整理好居高临下的瞧着铠冷声开口,眼睛不知何时红了水意
百里守约“将军把朕当做什么了?怕不是想女娘想疯了!”
想到铠亲完不认人一走了之,这下又上赶着贴来占便宜,守约心里一股委屈和火气。
颤着狼耳站起身落座于木椅,端起帝王架子腔调冷着脸
百里守约“将军御前失仪,朕罚你在殿外跪满一个时辰。”
铠早料到他会拿起身份抵抗,听守约冷言冷语浇灭了心头火,他已为帝王罚自己倒没什么不妥,但听他前话就心觉烦躁。
铠“陛下,臣是否会想女人您还猜不到么,莫再拿自己同女娘比较了。”
利索穿戴好一切再转身迈出殿门下至阶梯,垂眸低身跪于殿外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