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国师离去后,他盯着桌上各自盘踞一方的白子黑棋,指尖一动,白子落下,残局方了。
朕,赌和棋。
“启禀圣上,舒将军求见!”
他眸光一动,唇角微勾:“宣。”
他等的就是这枚棋子。
窗外残月朦胧,浮云缥缈,晚风缠绵,树影婆娑,寂然一片,只余虫鸣。
室中人已空,却留旧棋局,棋盘两势立,但余一棋和。
“国师将此人带走吧,诸位爱卿平身,有事起奏,无事便退朝吧。”男人摆了摆手,示意百官退下。
众人连忙行礼告退:“臣告退。”
卫璃却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多管闲事的国师带人压着陆沧出了殿门。
她刚要离开却听人界皇帝忽地开口宣:“舒将军留下。”
话音刚落,只听一道清朗却中气十足的声音答道:“臣遵旨。”
接着,她便看见一个身着绛紫朝服的男人走上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问道:“陛下召臣何事?”
“你们都下去吧。”男人一边宣退众人,一边扶起舒将军,温和的笑道:“爱卿不必同朕客气,今日朕召你也无大事,只是忽然想起昨日爱卿同朕的那盘残局,爱卿可想好要如何落子?圣人云:‘落子无悔。’爱卿真的想好了?”
“回陛下,臣昨日便早已想好如何落子,只是未来得及罢了。”将军话语中字字诚恳,男人听了心下了然,直言自己果真不曾看错人。
“可惜朕今日并无下棋的兴趣,召将军前来不过是告知将军一声,五日后,将军再为朕补全这盘残局吧。”
他说“为”而不是“同”,他召舒将军前来的目的并非是要下棋而是另有打算。
可是……他所为何事呢?无人知晓。
卫璃盯着堂上二人,不解地皱起眉头,却见将军突然朝皇帝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跪拜大礼,口中只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男人微微颔首却并不打算扶他起来,笑着开口:“三日后,免死金牌会送至将军府,爱卿只管安心去,朕定会安顿好将军的家人。”
他沉默半晌,却只弯下腰,那颗高昂的头垂下,额头点地,凉意在肌肤间扩散,冷了他的一腔热血。
身为臣子当为国效力,舍小家顾大家,他自然知道,可是……说舍便能舍得下吗?
免死金牌即使发下又有何用?他是朝中除开国元老外的第一位被赐免死金牌的朝臣,有了它,谁人不羡慕?
可谁又知晓,这金牌是用将军府上下一百三十口人命换来的。
他舒解安是何许人也?颂彰国护国大将军,何曾做过如此辱没门楣之事?
可昨日,在寝宫中,陛下同他说:“如今国师手握大权,今日朝堂上爱卿也看到了,他步步紧逼,朕实在是没有办法。
爱卿,朕同国师下了盘棋,他要朕输,可是朕不能输,倘若满盘皆输,朕有何脸面再面对先帝?所以,朕……不能输。
爱卿,朕可以为这江山牺牲自己,但你不能,你要为朕守着这江山,你要为朕守着。
朕去倾厌国,朕要成为倾厌国的相国,只要能守住我颂彰的江山,朕哪怕将自己抵与他也无惧。
解安,只有你能帮我了。
你帮我守着江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