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施岸终于将车开到山顶时,已经距离他下山有三个钟头了,庙里的师傅们见到他后皆松了口气。
僧人1这么久没回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施岸(受)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会。
僧人1这位是……
解迟(攻)解迟。
见师傅们表情尴尬,施岸将他们带到一旁。
施岸(受)他是这片山头的开发商,你们不用理他,避远点就行。
僧人1开发商?那得好好招待,苦海,如此重任就交给你了!
施岸(受)主持呢?
僧人1在佛堂清点小佛像。
施岸(受)嗯,我知道了,你们忙去吧,我看着他。
解迟站在庙前的石坝边俯视山脚,他看过的名川大山不少,这儿算不上什么特别,但胜在人烟稀少,没有嘈杂来往的游客,显得十分清静。
施岸走到他身边,装作若无其事的看了他几眼。
施岸(受)那什么……
施岸(受)你们……是怎么拿下这个案子的?不是说已经交给别人了吗?
解迟(攻)呵,没有谁能从我嘴里抢食,除非他活的不耐烦了。
当初王经理来收购厂子时,也对施岸说过类似的话。
虽然施岸在庙里呆了这么久,自觉对自己的失败已经看开,可如今听到这个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到底是意难平。
施岸(受)你做事向来这样不择手段吗?
解迟(攻)怎么?出家人对我们这等俗事也好奇?
施岸(受)随口一问而已。
解迟勾了勾唇,发出短促的笑声,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再说其它的话。
施岸明白他在笑什么,那大概是来自于于不同阶层的藐视和怜悯。忽然之间,他胸口的那团灰烬里又燃气些许火星子,挣扎着想要引出燎原之火,将男人脸上这份优越给烧个干净。
解迟围着寺庙逛了几圈,最后来到了佛堂,佛堂大门上挂着副匾额,金漆早已脱落得七七八八,仔细看隐隐约约能瞧出四个字——大雄宝殿。
见他停在门口,跟在他身后的施岸也随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房门上的那块旧牌匾都快看不出原样了。
施岸(受)【内心独白】一块破匾有什么好看的?
解迟(攻)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
施岸(受)什么?
解迟(攻)右下角的佛偈,你没看到?
施岸细看之下才发现,那匾额的一角,不知被谁刻了两行小字,由于常年灰尘堆积覆盖,并不显眼。
施岸(受)【内心独白】人品不怎样,眼神倒挺好。
寺庙主持(施岸父亲)阿弥陀佛,施主好眼力。
寺庙主持(施岸父亲)贫僧戒嗔,是这法雨寺的主持。
解迟(攻)这副佛偈是主持写的?
主持走出来,也仰头盯着牌匾。
寺庙主持(施岸父亲)年轻气盛,不服管教,师傅让我背佛经,心中不愤,就将佛经刻在了牌匾上。
寺庙主持(施岸父亲)今日得见,也算有缘,施主要是不嫌弃,就进来喝杯清茶吧。
解迟(攻)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寺庙主持(施岸父亲)苦海,去烧水煮茶。
施岸(受)……
施岸(受)【内心独白】见鬼了,咱们这穷庙子,哪里有什么茶?
半个钟头后,施岸找出两个还算完好的土碗,扔了几片干巴巴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叶子,然后冲了开水端进了佛堂。
施岸(受)茶来了。
施岸将茶水分别放到主持和解迟面前,主持盯着碗里的茶叶看了好一会儿,才端起来喝了一口。
喝完,主持客气的冲解迟一笑。
寺庙主持(施岸父亲)施主请喝茶。
解迟看了看面前的碗,觉得还算干净,加上在山上困了半天也着实口渴,也就不挑剔的喝了。
施岸与主持遥遥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充斥着一种无形的责备。
解迟一口气喝了半碗水,末了才觉得这茶的味道与普通茶叶不同,余味绵长,咽下去之后,唇齿间有种特有的植物清香。
解迟(攻)这是什么茶?味道不错。
解迟忍不住又喝了几口。
寺庙主持(施岸父亲)咳,这是我们这儿特有的老荫茶,清热消暑、生津解渴。
施岸(受)你要是喜欢可以多喝点。
主持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寺庙主持(施岸父亲)不知贵公司打算什么时候启动工程?
解迟(攻)项目既然已经敲定,最迟也就是下个月开始动工。
解迟(攻)关于搬迁事宜,我想这两天政府就会有人来通知你们。
寺庙主持(施岸父亲)那施主可清楚寺庙重建后的各项事宜安排?
解迟(攻)我慢慢讲给您听,小师傅可否再给我冲碗茶?
施岸(受)……
施岸沉默了片刻,走过去端起他面前茶碗返回厨房。 主持莫名的叹了口气。 厨房里,施岸将灶头上塑料口袋中包着的茶叶扔进碗里,端起保温瓶将水倒满。
施岸(受)这可是你自己要喝的。
他端着茶碗回屋,刚踏进屋,听见解迟正在问关于他的事。
解迟(攻)不知大师可知道苦海师傅的俗家名?
施岸撒了茶水。
施岸(受)嘶——
寺庙主持(施岸父亲)怎么这般不小心?烫到了吧,赶紧去冲冲凉水。
施岸瞪了解迟一眼,又举着手出去了,解迟勾起嘴角,端起桌上的茶碗慢慢的喝了一口。
一旁的主持盯着那碗茶,神情颇为复杂。
喝完茶,解迟在庙里没再多呆,主持让施岸开车送他下山。
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不少,很快就到了山脚下,王经理已经重新开了辆车等在路口。见到他的车,连忙堆起笑容迎过来,然后殷切的替老板拉开车门,解迟却没有立即下车。
施岸(受)还有事?
解迟(攻)你认识我吧?
施岸(受)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
解迟(攻)不说?可以,那就将你的心思好好藏着,别露出来让我逮住。
施岸(受)【内心独白】演什么霸道总裁?毛病!
解迟解开安全带下车,王经理连忙跟上去,途中回头狐疑的看了施岸一眼。
轿车行驶在平坦的公路上,王经理不时透过后视镜观察解迟的脸色。
解迟(攻)王大海。
王经理“嗯……啊?老板有事?
臭屁噗——
随着一道尴尬的声音,诡异的味道充斥在车厢里。王经理方握方向盘的手一松,车差点滑了出去。他忍住呼吸,默默地按下了车窗。
王经理【内心独白】老板再多金再帅,放屁还是跟他这等社畜一样,是臭的。
解迟皱着眉头沉默了半晌,扭曲着俊脸,捂着肚子,终于忍无可忍。
解迟(攻)给我找个厕、所!
送走瘟神,施岸回到庙里找老和尚,找他商量自己何去何从的问题,因为老和尚显然没将他纳入云游规划之内。 施岸来到佛堂,老和尚正挨个的将佛擦拭干净,施岸自觉找来抹布帮忙整理。
施岸(受)你们去云游,我是跟着还是回c市?
老和尚没有回答,只是专注着手中的活计,等两人把所有铜像都擦得程亮,才将抹布往生锈的铜盆里一扔,随后拍拍手上的灰,冲施岸做了个佛礼。
施岸(受)干、干什么?
寺庙主持(施岸父亲)从今天起,你就还俗吧。
施岸(受)啊?
主持端着盆走了。
施岸(受)【内心独白】所以出家和还俗都是这么随便的吗?
施岸(受)【内心独白】没有金盆洗手之类的还俗仪式吗?
施岸(受)【内心独白】你是我亲爹吗?
接下来几天,庙里搬家忙得不亦乐乎,施岸的车来来去去数十次,被糊得看不清原样。
施岸累得够呛,直到老和尚锁上大门,带着师傅们从小路下山,他还有些转不回神。
他揉揉腰,从来时的行李中搜出一包烟,又翻出打火机点上凑到嘴边。
一口入肺,呛得他直咳嗽。他将烟扔在地上,一脚踩上去,踩成一枚黑黄交融的印记嵌进泥里。
下山后,他将车开到镇上的洗车场,交给洗车小弟。然后去银行,给老和尚的卡上转过去五万块,又取了些现金到通讯城重新买了个手机,他之前的手机,换给老和尚了。
他给自己之前的电话号码续了话费,然后蹲在通讯城门口,把卡装进新手机里,按下开机键。
开机后,他点开信箱,里头瞬间多出几百条短信,他一条条读着,划拉到底却发现一个陌生号码。
他点开来看,一时有些愣住。
陌生号码阿岸,对不起。
这条信息只有三个字,没有署名,可施岸脑海里却立刻蹦出一个人来。
秦钟【回忆】放心,十几年的兄弟,我你还信不过?
秦钟【回忆】你放心,货款都已经打到账上,供应商的款也结了。
秦钟【内心独白】阿岸,最近家里出了些事儿,我得回去处理一下,厂子就交给你了。
施岸脸色铁青,他点出那个号码拨过去,通了,却无人接听。他不死心,又拨了几次,可还是同样的结果。
他回到短信界面,飞快的编辑了一句话发过去。
施岸(受)为什么!
可消息犹如石沉大海,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回复,倒是老和尚打了通电话过来。
寺庙主持(施岸父亲)你给我转钱做什么?
施岸(受)给你路上应急用。
寺庙主持(施岸父亲)我用不着。
施岸(受)用不着回来后再还给我就是。
老和尚啪嗒话了电话。
施岸想了想,又把电话拨回去
施岸(受)爸,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寺庙主持(施岸父亲)不行。
施岸(受)哦……
寺庙主持(施岸父亲)回去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从哪里跌倒,也从哪里起来。
老和尚再次挂断电话。
施岸举着手机发愣,半晌后,他拉出那条来源未知的短信,盯着看了一会儿,按下删除键。
回到洗车场,车已经洗好了,虽然上头那些划痕有些显眼,可到底要比先前好很多。施岸付钱、取车,开着车前往出城高速路。
他打算回c市。
傍晚,高速路口收费站,排着长长的车队。今天周五,晚上正是出城高峰期,施岸排在队伍最后,耐心的等着。
远处,一辆迈巴赫向收费站方向驶了过来。
王经理稳稳的开着车,后座上,解迟正低头用手机翻看开发部经理发过来的评估报告。临到收费站,又遇上堵车,王经理就把车速压了下来,解迟抬头往前方看了一眼。
王经理老板,有点堵车。
解迟(攻)嗯。
王经理把车停到一辆白色轿车后,排队等待通行,解迟埋头继续看报告。
百无聊赖,王经理研究起前方的那款车来,盯着看了一小会儿,觉得有些眼熟。
王经理老板,你看前面那辆车像不像苦海小师傅的?
解迟闻言,抬头朝车牌处看去,然后冷笑着舔了舔牙。
解迟(攻)撞上去!
王经理啊?
解迟(攻)我说,撞上去。
王经理可是老板……
王经理回头对上他阴冷的视线,吓得把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然后战战兢兢的回头,盯着前方那辆车。
王经理【内心独白】小师傅得罪了,可不是我要撞的,是老板让我撞的,你要怪就怪他吧……
王经理老、老板……重点还是轻点?
解迟盯着他没有说话。
他立刻闭嘴,深吸一口气,垫了点油门,挂一档冲前方的车屁股撞了过去。
施岸拉好手刹,松开安全带,弯腰去找通行卡,却忽然听到后面传来撞击声。紧接着,他整个脑袋都给怼进了车头的收纳盒里。
施岸(受)……
操!头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