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刮起冬日凛冽的寒风,随之而来的是阴沉的乌云和透骨的冷雨。
宋浮云候在殿外,他身着朝服,身上绣着狮兽云纹露出肃杀之气,引的走廊下穿着大红宫服的小宫娥们纷纷侧目。
那小太监极精贼,见宋浮云浸在雨里,机灵地上去打伞,“大人哟,怎么泡在水里,陛下这两天风寒,不是不见您,是见不了啊。”
宋浮云唇瓣翕动,“功亏……一篑。”
贵方没听到他的话,以为宋浮云不走,急得跺脚,“大人怎么就不懂,皇上不想见您,有什么事明天上朝说。”
宋浮云抬头看大殿上的琉璃瓦,天幕间盘旋着雀儿,正是乍暖还寒的时侯,宋浮云没穿大氅,凉雨透过衣服浸入血骨,心里凉透了。
世家仗着太后为虎作帐,去年,柳州大旱,颗粒无收,户部拨去二百万两白银赈灾,世家在其中搅浑水,到柳州的只有一百二十万两。往来油水被世家所吞,与钱塘江的腐败官宦来往,把本该给边塞将士的余粮倒卖给世家。
世家在中间赚的盆满钵满,反正饿死的都是些贱骨头,哪能像他们一样天生命贵。
他与太子幕僚一起察知此事,刚听到风声的世家就将太子因腐败案押入典狱。元真帝软弱,为着不得罪世家不肯见宋浮云,又不想得罪老一辈忠臣迟迟不杀太子,他骑虎难下,想着两头讨好。
世家怎么能,世家怎么敢!
宋浮云藏进衣袖里的手慢慢握紧,忽然下跪。“皇上今日不见,那臣也不走。”
贵方急啊,他两方都得罪不开,躬身劝到,“大人,大人,何苦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宋浮云置若罔闻。
若是世家拿掉太子,宋浮云不敢往下想了。
太子不能死,至少不能是现在。
贵方见劝不动,匆忙禀报。
宋浮云望着房檐上盘旋的雀儿,心里没一阵失神。也不知过了多久,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大人,皇上传见。”
宋浮云立即起身,朝殿内走去。
大殿里点了香,并不嫌闷热,元真帝坐在高处,似为了唯和文人风范,特地穿了青竹道袍,却还是遮不住孱弱的身子。见宋浮云来,特地喊了他的字。
“延之,你来了。”
元真帝他怕,他怎么不怕。他苟活了一辈子,当了一辈子太后的傀儡,除了宫中的一些小事他会和太后争闹,其余大事无从定全。走到这一步,元真帝也知道,魏家是鹿,世家便逐鹿而随,他们是超越皇位的庞然大物,是从魏家衍生出的物质,世家才是大周的心脏。
宋浮云不应,直直跪在大殿中间,晓是元真帝也难办。
“坐吧,”元真帝叹息,“延之你我都左右不了此事,何必强人所难。”
元真帝眼神暗淡,“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宋浮云坐上帘,听到这句话,说,“是了,今臣听闻皇上抱恙,特来此替诸位来问安皇上。”
元真帝见他不提那事,暗也松了一口气,笑道,“群臣有心了,朕没事,延之可算来亏了。”
堂间气氛轻松,元真帝留了宋浮云一道用膳,该退下时,元真帝似不经意间说到,“那就有劳大人了,替我向大臣们问好。”
元真帝说的隐晦,宋浮云脸色不变,如正常一般笑着说,“好。”
贵方撑着伞,送宋浮云出宫门。正回去时,远处走来两位宫装丽人,贵方脸上堆满了笑,脚步也不禁快了不少,“太后,您何必亲自来呢。”
赵太后一手握珠,另一支胳膊由贵方虚扶着,“皇上病了,哀家不能来看看了。”
贵方笑着赔罪:“哪是呢,皇上要是看见您,指不定病就好了。”
赵太后也笑了,“哪能那么快就好,这两天下雨,太子又不省事因腐败进了狱,皇上生来赢弱,这怕是会病更重了。”赵太后拍拍贵方,意味深长道,“皇上信任你,这药你要多多看着。”
贵方搀着赵太后下台阶,前面青阶长旷,两边的梅花簌簌掉落,无人清扫,要是有人吩咐过自然腐败。赵太后一步一摇,鞋底踩碎梅花,沾上些许红汁,贵方望着那步摇,无端生出股战粟。
那是她的亲子,虎毒还不食子,太后怎的……
贵方忽略掉心头那一抹异样,笑着回应:“您说的是,是该多多关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