惢心主儿，您怎么样了！
皇帝走后，惢心冲进正殿，艰难地扶起跪坐在地上的如懿，语气关心又急切。
惢心主儿可有哪里不适？可要奴婢派人请太医？
如懿一言不发，只是留着泪摇头。
惢心皱着眉头，眼底却是一片平静。
惢心主儿……皇上去海贵人屋里了。
正默默垂泪的如懿一愣，下意识回头看向惢心，得到确认的点头后心情开始复杂起来。
犹记得上一次她因为在生日时请封李金桂而惹恼了皇上，那一次皇上也是愤而离去。
但最后到底是怕就此离去伤了她的颜面，所以转而去了海兰那里。
可这一次……？
皇上那些话，已经是将她整个人羞辱到了极点，难道还会在乎她的脸面吗？
可若非如此，皇上又怎么会去海兰屋里呢？
难道说皇上在羞辱完她之后，又觉得自己说得过了些，所以这是给她的台阶？
如懿心乱如麻，怎么想也不明白。
而在这整个过程里，如懿唯一没有考虑过的，便是皇上会真的宠幸海兰。
毕竟，不论是皇上还是海兰，对于彼此都没有什么好感。
尤其是皇上，若说当年的海兰在皇上心里的印象尚且只是胆小怯懦，如今就全然是面目可憎了。
这么想着，如懿的心里竟然还生起那么点窃喜的感觉……毕竟皇上都这么厌恶海兰了，却还是为了她的脸面而去了海兰屋里……
如懿就这么呆坐在榻上，思绪扭曲分裂。
一时脑子里都是皇上羞辱她时的样子，蔑视的嘴脸、刻薄的话语……
一时又是皇上盛怒之下仍然留在了延禧宫，保全她的颜面……
直到……
惢心主儿，后殿……叫水了 。
！！！
如懿胡说！！
如懿猛然站起身来，瞪大了双眼，有些狰狞，像是要吃了惢心一样。
怎么可能？！
皇上怎么可能会再宠幸海兰？
海兰又怎么能接受皇上的宠幸？！
惢心像是被吓到了，急忙低头跪下。
惢心主儿，奴婢不敢骗您，方才进忠公公派人传了话……
如懿脑子快要炸开般，抬脚便向着通往后殿的正殿后门走去，走到门口时猛然停下脚步。
隔着窗户纸，正好隐约瞧见几名小太监一前一后的抬着几桶水往后殿里去。
如懿顿时感觉头晕目眩、有些站立不稳，踉跄一步扶住一旁的花几，却不小心撞倒了上面 摆着的花瓶。
随着一阵清脆的瓷器脆裂声，如懿看到后殿门口守着的一众御前奴才、侍卫都下意识抬头看了过来。
即便知道隔着门窗，如懿也忍不住后退一步，将自己藏起来。
而后殿门口的奴才和侍卫们好似知道是怎么回事般，没有一人有异动，也没有张望打量的动作。
但这份心照不宣的“贴心”对于如懿来说，却像是火上浇油般。
是了，此情此景，谁不会觉得她可怜、可悲、可笑呢？
如懿就这样枯站着，呆呆地看着，看着后殿一夜间共叫了三次水，可想皇上对海兰是何等地满意。
直到天际渐渐放亮，后殿门口的奴才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开始鱼贯而入，如懿这才像是活过来般。
想要离去 ，但站了一夜双腿早已麻木，好在有惢心在身后接住，扶着如懿回了暖阁。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从窗外传来，御驾离去。
接着，是花盆底快速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正殿暖帘被掀开一角，一个人踉跄着跑了进来。
海兰姐姐！
随着一声包含哭腔的叫喊，海兰已经重重地跪在了如懿面前。
她的脸上写满了各种情绪，委屈、不安、急切、担忧、愧疚……
而如懿看着海兰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生动和精彩，审视、厌恶、仇恨、嫉妒……
海兰姐姐！姐姐对不起，你相信海兰，我真的没有主动向皇上邀宠……
如懿哼……
如懿冷笑一声，看着海兰的眼神里恶意越发强烈。
如懿是皇上去找的你，自然不是你主动的，是我无能，几番争宠，也不敌你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海兰姐姐！我没有！海兰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姐姐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如何会背叛姐姐？而且姐姐知道的，我对皇上只有……如何会去争宠！
理智上，如懿知道海兰说的都是真心话。
可是此刻妒火和怒火同时熊熊燃烧着的如懿一句也听不进去。
如懿够了！请安时间就要到了，你回去吧。
海兰姐姐！姐姐你别走！你相信海兰啊！姐姐，海兰知错了呜呜呜……
看着如懿起身离去的背影，海兰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
长春宫
昨夜又是娴嫔侍寝，众人的情绪都不太高，眼见着如懿和海兰前后脚来了，众人才纷纷提起精神。
准备开始今日份的霸凌。
谁知如懿刚坐下，皇后便出来了，且心情不错的样子，脸上的笑都比平时多几分真诚。
众人皇后 娘娘万福金安。
富察琅嬅都起来吧。
皇后连声音里都带着喜悦，众人心里更加纳闷了，难不成皇后有孕了？
想到这个可能，许多人便不由得心里一紧。
怀着这样的担心，众人重新落座，就见皇后的视线落到了座位的末尾处。
富察琅嬅海贵人，你昨夜侍寝辛苦了，你许久不曾侍寝，除了太医院的坐胎药外，本宫还命人给你熬了养身的药膳，请安后都会送到延禧宫去。
啊？
众人甚至是反应了一会儿子，才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
而皇后已经看向了如懿，面上的笑意收敛了，心里的喜悦却是一点也没散。
本来昨日知道皇上拿走了如懿的手镯，皇后还有点不安，怕这旧事又叫皇上想起对她的不满来，也怕如懿是真的要复宠了。
可谁知道，这才一夜之间，情势竟然就又一次大反转了，皇后怎么能不开心。
富察琅嬅娴嫔，本宫听说你昨日惹了皇上雷霆震怒？
如懿甚至不敢抬起眼睛，生怕看到众人嘲讽的眼神和表情。
她缓缓从椅子上起身跪下。
如懿臣妾知罪。
皇后嘴角重新露出得意的弧度。
富察琅嬅既然如此，本宫便罚你抄写宫规、女则百遍，若再有下次，本宫就只能派嬷嬷去重新教你规矩了，知道了吗。
如懿低头死死咬着唇。
如懿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而慧贵妃等人则是激动起来了。
慧贵妃这是怎么话说的？娴嫔近段时间春风得意，怎么忽然就惹恼了皇上了？
嘉嫔难不成是娴嫔的戏唱劈了，吓到皇上了？
玫嫔哈哈哈，怎么会呢，娴嫔每日家吊嗓子吊得可勤快着呢。
阿箬笑着将目光落到了海兰身上。
慎嫔还是海贵人争气，能给娴嫔兜底，不愧是爬床上来的货色，这狐媚功夫了得啊。
如懿继续垂眸装死，一言不发，袖子里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肉里。
海兰想反驳又不敢反驳，此时说什么反驳的话似乎都是对姐姐的二次伤害，因此她也只能强忍着泪意，时而抽泣两声。
但两人这副样子可不会得到半点怜悯，相反，如懿和海兰此时的样子，显然对此事也都是十分痛苦无法接受的。
招招伤害都没有落空，打出伤害的人自然就更激动了。
慎嫔真是一点儿也不叫人意外，不管是当年爬完床、还是后来皇上登基后争宠，海贵人每次得完宠都是这么一副哭哭啼啼的晦气模样，明明是你自己上赶着下贱勾引，倒像是谁逼你似的。
富察琅嬅慎嫔！你如今是天子嫔御，言语上也该有些分寸，不要失了自己的身份。
阿箬的话实在太难听，作为控场的皇后不得不出来呵斥两句。
知道皇后的意思，阿箬也不怕，起身干脆利落请了个罪也就是了。
倒是海兰，直接被阿箬的一波攻击骂得彻底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
她如今倒是已经不会再喊“不是”了，因为早已明白，一切都是徒劳。
所有人都已经给她定了罪，所有人都认定她下贱，解释只能是狡辩。
可放弃喊冤不代表海兰就接受了此事，相反，她可能这辈子也无法释怀、接受。
她是清白的！她没有爬床！！
慧贵妃这样也不错，日后啊，娴嫔你这个延禧宫主位就负责给皇上唱戏怡情，海贵人呢，就负责侍寝，你们姐妹俩配合着，皇上的宠爱必有你们延禧宫一席之地了。
富察琅嬅咳咳！
嘉嫔呵呵呵……
玫嫔哈哈！
慎嫔哈哈哈哈哈！
……
如懿垂下的双眼通红，恨意几乎要拧成实质，滴出血来。
而长春宫今日份的快乐还不止于此。
毓瑚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诸位娘娘、小主请安。
毓瑚突然现身长春宫，皇后等人连忙收敛起笑意，亲切地问道。
富察琅嬅姑姑怎的来了，可是皇上有何吩咐？
毓瑚回皇后娘娘话，奴婢奉皇上之命，给海贵人送汤药来。
众人一愣，互相对视一眼后，又打量起了毓瑚的表情。
显然，这绝不是一碗坐胎药。
那么……
毓瑚海贵人，还请您用药吧。
毓瑚身后的宫女将提着的单层食盒放在海兰手边的桌几上，掀开盒盖，将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摆在了海兰面前。
众人就这么默默注视着。
皇上这明显是故意的，按理说皇家子嗣为重，从来只有给坐胎药的，没有给避子汤的，又不是养心殿那些围房宫女。
而就算是不喜哪一个嫔妃，这赐药定然也是暗中安排的。
可皇上偏偏叫毓瑚赶着请安送到长春宫来，叫海贵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药。
这明显就是为了羞辱她。
如此，只有两种情况，一则，便是海兰昨夜用了不光彩的手段。
可是视线落到海兰身上，大部分人都打消了这个想法。
海兰为了如懿已经到了疯魔的境地，都不把自己当人看了，全然是如懿的一条疯狗，不大可能干出这种事。
那么就是第二种……果真是皇上主动宠幸的海兰。
可是皇上还记恨着之前海兰那些心照不宣的罪行，所以故意羞辱她。
宠幸你，还要羞辱你。
想到这点，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对海兰生起些许复杂的同情情绪。
倒是坐在一旁的如懿，在意识到毓瑚的来意之后，垂下的双眼一亮，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扭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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