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宇涵最讨厌的就是英语课,他天天抱怨为什么高二选科的时候英语在里面。看着黑板上天花乱坠的英文字母,还有英语老师那催眠的声音,他忍不住单手托腮,昏昏欲睡。
他把头低下,左手拿着笔,假装在记笔记,他视线模糊,头一晃一晃的。忽然一团纸从童禹坤那滚来。
余宇涵一下清醒了不少,他翻开纸团,上面清晰有力的写着“好好上课”四个大字。
余宇涵看向童禹坤,他正若无其事的看着老师讲课,然后做笔记。于是余宇涵在那行大字下小小的写到——“收到”还幼稚画了个火柴人。
童禹坤看着余宇涵滚过来的纸团,打开看看,捂着嘴笑了笑,然后仔细点将它对折,夹进书里。
童禹坤的话对余宇涵是极为管用的,余宇涵后半节英语课几乎是他十几年来听的最认真的。
一下课,余宇涵就开玩笑的用胳膊拱了拱童禹坤。
余宇涵“诶,童禹坤收藏哥的火柴人是不是暗恋哥,我可是良好少年,我可不是搞情爱的”余宇涵对他挑了挑眉。
童禹坤转过头,一脸严肃的看着余宇涵。虽然童禹坤平时大多数都是一副忧郁的面庞,但是这次严肃的表情真的不多见,于是余宇涵收起了笑,想要说些什么。
童禹坤“那个……” “让我出去上个卫生间”童禹坤站起来看着余宇涵面不改色的说
余宇涵颤颤巍巍的把椅子给童禹坤让道,然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
余宇涵不知道童禹坤怎么了,一整天都没有理他。
所以放学的时候,余宇涵看着童禹坤独自收拾书包往外走,他草草的收拾了东西悄咪咪的跟在童禹坤后面。
夏天有梅子味的晚霞和两三颗啤酒味的星星,以及一勺浓郁的风,冲开少年玉兰花一般难以遮掩的心事。
余宇涵跟在童禹坤后面,大气不敢出一声。他只是看着金灿灿的阳光静静躺在童禹坤身上,勾勒出他的背影,他的发丝,还有他校服上的气息。
.
他只是跟着,跟着,不知过来多久。可能只有学校门口那一段树林阴凉却不挡骄阳的路,也可能是一整个青春。
童禹坤慢慢停下脚步,他回头,迎面撞上夏天的落日,那盛气又醉人的光把他照的睁不开眼,他勉强看到面前的少年。
童禹坤把他的英语笔记本从书包里面拿出来,单手递给余宇涵。
童禹坤“别跟着了,这不是回家的路”
余宇涵接过笔记本,想问问童禹坤去哪。但抬眸间看见他的眼,还是无法开口。准确的说,他也不知道怎么把自己想的说出来,自己的心思,自己的愿望,还有自己的感情。
童禹坤盯着余宇涵看了许久,但还是往身后走去。
只留余宇涵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他凝视着童禹坤离开的方向,看着他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模糊,最后只剩下玉兰花落肩头,他轻轻扫去,然后将那笔记本小心地托着,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只觉得浑身沉重,有一种想要找童禹坤说明白的冲动,但是他没有,他输给了自己。
不敢说出口的话,和没能解开的心事,是青春无解题。而少年人大多数都是不敢说爱的胆小鬼。
他们彼此沉默了许久,微妙的关系总牵绊着他们。
尽管余宇涵还是借着看玉兰花的缘由望着窗外,再瞧瞧用余光看着他,一眼又一眼。
尽管余宇涵还是会掐着时间等童禹坤上学,再假装没带钥匙跑回家,为了与他擦肩而过,为了偷偷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在晨曦下是如何温暖。
直到有一个玉兰花开的季节,体育课上的自由活动,余宇涵走到操场后面乘凉。不曾想看见童禹坤坐在玉兰树下,他在写着什么。
余宇涵假装不经意地走过去,童禹坤注意到了他,把笑停下,把书合上。
他站起来,四目相对,他抬手,想为余宇涵轻轻扫去落在头上的玉兰花。
指尖碰到柔软的黑发,玉兰花顺着滑动的痕途而下。
余宇涵余宇涵假装很自在的说 “其实那天我只是开个玩笑,诶呀你别多想什么。”
童禹坤“嗯,我知道”
余宇涵“那你干嘛不理我那么久”
童禹坤拍拍两只手,然后抬头看玉兰花。
童禹坤“你猜”
接着他朝着操场走去,手里拿着一本白色的笔记本,童禹坤所有的东西都和他本人一样干干净净。
余宇涵这次没有停在原地,他追上去,揽住童禹坤的胳膊。
余宇涵“那你别再搞不说话这一套了啊”余宇涵指着童禹坤。
童禹坤点点头
余宇涵“童禹坤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余宇涵用一节课从他和童禹坤遇见说到未来。
在童禹坤眼里,他还是个爱说风凉话的幼稚鬼,和玉兰花一样纯洁。
高三那年,余宇涵发现童禹坤抽屉里有一张情书,是高二学妹给他的。
他放学把童禹坤拉到操场后面的玉兰树下,小心翼翼的问他
余宇涵“诶你但不打算接受人家啊。”
余宇涵说完整个人心都提起来了,他在担心什么呢,担心童禹坤说他打算同意那位女生的告白,还是童禹坤他根本不喜欢自己。
童禹坤没有回答余宇涵的问题。
他只是说自己去不了北京了
余宇涵问他去哪
他笑了笑,眉眼弯弯,余宇涵觉得他笑起来最好看,和月亮刚刚升起来那样,明亮又灵动。
他坐下来,像赖皮一样说
童禹坤“我以后都在玉兰树下”
余宇涵“切”余宇涵给他一个白眼
然后他们一起坐着,说天上的鸟是怎样的自由,说蓝天下的云朵是什么形状,说童禹坤校服上的奇香。
回家路上,余宇涵觉得和往常一样的轻松,但路灯下的玉兰花格外凝重。
童禹坤“诶,余宇涵你记得把情书还给人家。”
余宇涵“行”余宇涵应到
童禹坤“万一有一天我被外星人抓走了不见了怎么办?”童禹坤一脸夸张
余宇涵“那我就不找你了,反正外星人也不会把你送回来”余宇涵不屑的说
后来…童禹坤真的不见了。
那天过后童禹坤再也没有来过学校。
刚开始,余宇涵还开玩笑似的给他发消息
余宇涵“诶你真被外星人抓走了?在哪个基地,我去救你。” “童禹坤你快回来,英语课太困了我真的听不下去了”
直到老师说童禹坤不会再回来,他开始发了疯抓了狂似的寻他。
但楼上早就换了户人家,但手机那头再也没有回过消息,但窗外的玉兰花,总是会凋零
余宇涵“童禹坤,你去哪了,我是不是把你弄丢了” “童禹坤,就算被外星人抓走,被月亮抓走被太阳抓走,我还是会把你找回来,我那天是跟你开玩笑呢,别生气了好不好。” “童禹坤明天高考了,我还要和你一起去北京呢,你在哪?”
不出意外的,没有一条回复
一直到最后一场考试前,余宇涵的手机震动,他慌忙拿出来,等到了他最想等的那个人的消息。
童禹坤“最后一课英语不会太难,加油。”
他惊喜若狂,笑逐颜开
余宇涵“好”
考完试,余宇涵没有其他人那般洒脱的奔跑,他拿出手机朝那个熟悉的号码拨打过去,他太想见童禹坤了,太想向他诉说这些他不在的日子,诉说不曾开口的心事。
余宇涵“喂!童禹坤,你在…”
童禹坤妈妈“中心医院”电话那头是童禹坤妈妈的声音。
余宇涵面色骤变,以最快的速度拦下一辆车往中心医院赶去。一路磕磕绊绊地询问,问到了童禹坤所在的病房。
他看到一群医生摇摇头从病房里走出来,他感到不对劲。
一进门,就看到童禹坤嘴唇发白地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很安详。
童禹坤妈妈说童禹坤已经走了,他退学是因为他得了心脏病。
童禹坤妈妈“孩子和童童告个别吧” 童禹坤妈妈扶了扶余宇涵的手臂后就出去了。
余宇涵看着面前的那个人,他没有一丝丝害怕和恐惧,他只是跪在病床边,轻轻的拉着他的手,冰冰凉凉的。
他靠近童禹坤的耳朵,哽咽的说
余宇涵“你原来没被外星人抓走啊童禹坤”然后他把童禹坤的手帖在脸上,“操场后面的玉兰花树开的很好看,我还琢磨带你去看呢” “你不是说不会再不理我了吗,你怎么可以撒谎。”
余宇涵的泪划过他有棱角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病床上
余宇涵“你永远都听不到我说爱你了。”
余宇涵一遍遍的对着冰冷的尸体问着他能不能回来,一遍遍的在童禹坤冰冷的手心写下我爱你。
他以为童禹坤可以再和他谈天说地,他以为童禹坤可以陪他看一年又一年的玉兰花 。
但是怎么,无论余宇涵怎样的无声哭泣,怎样拉着他的手心一遍遍的写出那道青春无解题,童禹坤都不会再睁开眼睛看他一眼,童禹坤再也不会和他一起在上学路上分享阳光,一起拾起一片玉兰花瓣。
童禹坤妈妈递给余宇涵一个白色的笔记本。
余宇涵接过本子,他心像被揪着一样痛。
童禹坤余宇涵打开本子—— _ 今天是转学的第一天。 新家的楼下住了一个同学,他很热情,叫余宇涵。 他说带我出去玩结果就是在小区的花园里,我觉得他很幼稚,又有点可爱。 _ 忽然发现余宇涵很好看,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小太阳。 _ 他怎么上课犯困这么明显啊,真是醉了。 _ 他好像知道我暗恋他 余宇涵他不搞什么情情爱爱。 还是离他远点吧,免得这种感情会打扰到他。 _ 今年的玉兰花开的好美,好想让余宇涵过来看一看。 _ 刚才在写的时候差点被他发现了。我不能打扰到余宇涵。 _ 高考前的体验,我得了心脏病。 妈妈怎么办。 他说我不见了不会来找我,那就好。 余宇涵啊余宇涵,你得开心快乐地活着 。 _ 心脏好痛 我梦见玉兰花了,他站在玉兰花树下 我拉不住他的手。
盛夏,烈火般的盛夏,玉兰花树旁是格格不入的清凉。
余宇涵独自走到操场
他记得童禹坤说自己以后都在玉兰树下。
余宇涵“我找不到你。”余宇涵对着地上的花瓣小声的说到。
他觉得童禹坤会在玉兰花树下一定在。
如果可以,我带你回到17岁的盛夏
我一定会拉紧你的手
带你逃到操场后面的玉兰花树下
不被命运找到
白色笔记本上最后一页,是一段很粗糙的字迹
童禹坤“余宇涵你别恨我”
我不恨你,我怎么会恨你
童禹坤
我爱你
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