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院。
雪又大了,一年一年落满这院子,与世隔绝,只剩风花雪月。
房里,一个男人跪在地上。细看那人如玉般清冷,俊朗如神明,一尘不染。他就那样倔强地跪着,一条已经旧了的红发带穿过乌黑的发丝,昭示着逝去的往昔。
“问渠,我是千古的罪人。”飘渺清润的嗓音如浸在溪水中的瓷器,悦耳,出色。说话者却有些茫然。
“他们说我是仙人,我救了他们,可我却失去了你。”
“我很强大,可是没能保护好你。”
“我记得你偏喜师娘亲手制的梨糖,记得你喜食三清酒馆的桂花鱼。”
“记得你不喜喝药,每每必须吃蜜饯才肯喝,喝时还总耍花样留半碗。”
“记得你总喜欢惹事,出了事还总要我去救你。”
说罢,就好像看见那黑衣少年冲他笑,眼角的那颗泪痣清晰可见,印在清如许的心里。
“可那时我总觉得你不懂事,总是说教你。”清如许的喉头发涩,可他是清冷惯了的,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记得你喜欢笑,记得你总喜欢在我面前哭……”男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一句轻的仿若呢喃。
“记得你挡在我身前时的决绝。”
清如许沉默了许久,房里空荡荡的,连回忆都不曾存下一缕,他的话自是无人应答。
雪下的很大,只听见雪落的响声,之后就是长久的寂静,静的要把人吞噬,仿佛没有遇见般平静,就像十年前,师娘笑着叫他们慢点,师父喝茶时茵温的热气,还有问渠大呼小叫的喊声,那日的雪,就如现在样大。
故人都化作了尘土。
这时,门吱呀一声推开。清如许有些期盼地看过去,却有些失望。
一位清秀的少年身着修真服,见到清如许连忙拜道:“弟子见过望归师父。”清如许淡淡颔首,缓缓站起来,白净的手指习惯性地拍了拍衣服上的土。
“何事?”见少年有些拘谨,许是第一回见到大人物。清如许微微笑着,有些温柔。
少年立刻红了脸,结结巴巴的:“望归师父,落雪山的其他师父在制造阵法时遇到些难处,望请您前去。”说完心里想,这望归师傅果如传言般温柔雅致。
清如许有些疲烦:“这是第几次了?落雪山那么多师父与有才能的弟子,都无办法?”
少年道:“都无办法。”
清如许叹了一口气:“罢了,本尊亲去瞧瞧。”
走的时候,清如许回首看了一眼屋子,仍是孤寂无声,便又叹了口气。
少年还涉世未深,不懂人去楼空的荒凉,天真地问:“望归师父,您怎么了?”
清如许苦笑,那张俊秀温柔的脸上有些无奈,“你等过人么?”
少年不假思索便点点头:“我娘每次出门就会出去好久,我在家一等的急便哭,我哥我爹怎么哄都止不住。”
说罢便好奇的问道:“莫非望归师父在等什么人?”
清如许道:“等太久,便不会再等了。”少年不解:“为什么不等?我娘总会回来的,您等的那人一定会回来的。”说着少年的脸上漾出明媚的笑容。
或许和记忆中的人有些像,清如许温柔地揉了揉少年的脑袋:“你是在等故人。”
“而本尊人生在世,再无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