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当我看到雪莉低着头,以几乎是乞求的语气向我道歉希望我能与她继续前进时,我的心灵,始终是无尽的麻木。
谁能猜到此时此刻决裂的我们曾经是一同出生入死,分担彼此痛楚的战友呢…那已然成为过去。
这个故事,要从我和那个孩子的相遇说起。
最开始,我是噩梦的刽子手,是古神大人最忠实的信徒。作为信徒,我们的目标就是帮助古神大人召集更多的信徒,让他们从身子到心灵都完全服从于我们的神明,就是如此。
我为什么要服从?这真是个引人嗤笑的问题,信仰就是信仰,只有古神才是我们最值得信任的人,祂会带领我们走向充满光辉的未来,祂用祂的神力让我们重获新生,看清了此世的本质。那个充满罪恶的现实就应该被彻底撕碎,那里欢笑的人们也是一样,只会活在空想中,然后在空想中死去……
但是,都是因为那个新来的小孩,那个似乎拥有不可思议之力的躲藏者的到来,把我们的信仰彻彻底底地粉碎了,甚至连渣都不剩。
陈雪莉。
我初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是怒气冲冲的奥莉薇娅冲进我的房间,向我抱怨今天的躲藏者太狡猾了,她一个也没打到。等我笑意盈然地问她身上哪儿来那么多灰的时候,她这才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一下头,答非所问地说道:
奥莉薇娅.还有一个新来的…明明都打到她了,结果这个新人竟然事先在次元大门那里放置了替身玩偶…没错,她叫陈雪莉!
说到这里,她就像个孩子一样生气地一蹬腿,躺倒在床上。我只好笑着抚慰她,向她承诺我会好好收拾那个新人,她才慢慢平复了情绪。
All right,那确实是个聪慧的孩子,她能精准地预判出我的每一次攻击,甚至还能组织其他人以最佳的效率收集完四个元素光球。于是我和她的每一次对弈,都是以我对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苦笑而告终。
没错,聪明的头脑总是美丽的。但是这种美丽一旦过头了,那就叫花里胡哨,让人心烦。
但是回不去了,都是因为那个孩子。
她猜到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一个虚假的游戏,而我们的一切行动也只不过是一串代码编辑出来的结果,无论怎么做就是无法脱离这个无尽厮杀的噩梦,日复一日地重复这个枯燥而乏味的躲猫猫游戏。
这就是我们生活的世界的全貌,无可救药的世界。
为了寻找解脱的方法,我和她一同踏上了名为绝望的生死跑酷。
毫无疑问,就像打游戏一样,我们见证过未来的无数个可能性,但都无一例外的是不完美的“Bad end”。每当我们失败后,就会被自动传送回最初的时候。
随着轮回次数的增加,我们的耐心也在一点点消磨,我们迫切地想要找到最优解,找到让所有人可以从这个杀戮追逐游戏中脱离的方法……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雪莉逐渐开始尝试更极端的手段。
一次意外,我不慎杀死了一位新来的躲藏者,而就在那之后,供我们喘息的时间竟然加长了。
雪莉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每杀一个人,就能争取更多的时间……
雪莉这就是世界规则给出的条件吗…每杀一个就能获得更多的时间…
夏雷尔.德莱科特但我想最好不要。
然而,最终我还是拿起了武器,砍向了自己曾经的伙伴。
我们究竟尝试了多久?一百次,亦或者两百次?我没数过,因为不断上涨的轮回数字会为我带来伤痛。
终于,那次意外出现了。
由于我们过于急切地想要摆脱现况,被其他躲藏者和追捕者发现了端倪。他们顺藤摸瓜,发现了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事实。
进而,引发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悲剧。
已经几乎陷入绝望的追捕者们大肆追杀躲藏者,而躲藏者也因为自己被人工操控,注定要不断与追捕者对峙的命运而迷茫,最终在一片迷茫中逝去。
剩下的追捕者们互相残杀,因为对他们而言永远只能一辈子困在这个该死的杀戮游戏,而他们真正想要的明明是救赎。
当我们赶到时,空气中满溢着血腥的气息,脚下踩着的也尽是令人作呕的,还在蠕动着的尸肉。
最后留下的,是奥莉薇娅,她满脸都是鲜血,甚至连华丽的衣裙上也遍布着喷射状的红色液体。她发现了我们的到来,转过头,露出了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随后向着雪莉扑去。
夏雷尔.德莱科特抱歉,奥莉薇娅。
我紧紧抱住了她,在一番激烈的挣扎后,我感受到怀中的她在颤抖,清亮的泪水滑过她的脸颊,曾经的高贵的哀伤女王变成了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
夏雷尔.德莱科特抱歉…是我的错。
奥莉薇娅.不…那不是,我们生而有罪…落得今天这副下场也是我罪有应得。
奥莉薇娅.这里是个根本没有幸福可言的地方啊…
她笑着摇摇头,向后退步,也就在这时,她脚下的土地突然崩裂。冰色的双马尾在她背后飘舞,红蓝两色的异瞳里平生第一次流露出了温柔,在她脸上挂着的,也不再是癫狂,而是向往着什么的表情。
她在向往什么?是救赎,还是一场美梦?
奥莉薇娅. Goodbye, my lover.
伴随着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向后落去,逐渐沉淀于身后那片黑色深渊。
那双柔和的异瞳,成为我对她最后的留念。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的屠杀…是我们的行动造就了今天这个局面…
我不想再持续下去了,不断杀死同伴的负罪感几乎要压断我的脊梁,说实话,如果可以,我想让自己的头脑再度像以前那样充满疯癫,作为魅影伯爵,疯狂地杀戮每一位来到这个躲猫猫游戏里的躲藏者,没有一丝怜惜。
多希望我们从来就没有发觉这个世界的真相,麻木地继续存活总比在轮回中吞食绝望要好。
要是雪莉没有告知真相该多好。
都是因为她。
所以我不会再陪你继续这段旅途了,雪莉。
夏雷尔.德莱科特如果我们过去的友谊是真实的,那就请别再回来了。
如果我们还是朋友,就别回来了。
凝望着那束青光划过夜空,我疲惫地瘫坐在地。
……再见了,雪莉。
但是……?
夏雷尔惊讶地看着眼前不知从何处飘落的零星雪花,然后,银色的光辉悄然而至,并逐渐延伸——
蓝色的发丝随风舞起,黑暗逐渐褪去,显出了它本来的样貌:碧蓝色天空,象征和平的白鸽鼓舞着翅膀,停留在少女的指尖上。
从未想过,在充斥着绝望的噩梦中,会有如此平和的地方。
少女抬头,对着他露出恬静的笑容,但她的面部却像是被白雾遮住了似的,任凭他如何靠近也无法看清。
更准确的说,无论他怎么靠近,与那位少女的距离总是那样远。
越发明朗的光亮将她的影子拉长,眼前的场景突然在加速旋转,变得模糊不清。
破碎的回忆,遗忘的誓言,连同着这个世界一同消散,苍白着坍塌,不再归来。
夏雷尔.德莱科特不,等等……
他伸出手去,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了他脸上。
不知为何,见到她的一瞬,心头有千般酸楚,却哽在喉咙里无法吐露。
那个临别时的笑容,背后埋藏着的,是苦涩的沉默。
Das Ewig-Weibliche Zieht uns hin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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