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人

邻居的老人今天晚上突然疯了，一直喃喃着妻子回来了。

　　这件事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老人姓徐，叫徐正伟，是一名小卖铺老板，妻子是一位护士，在一次过马路时，为救一个男孩出了车祸。

　　老人接到电话立马就赶去，结果等来了医生的一句“我们尽力了。”

　　这是人一辈子不想听到从医生口中出来的这句话。

　　从此，老人就一直坐在家门口，不愿意去墓地看妻子，也不愿意跟别人交谈。

　　身边都有着妻子的身影，在门口浇花、在树上摘樱桃、在院子里看书……何谈家里呢？

　　葬礼上，就有沈望舒和陆启、费小章三人，那时候，他们还小，不明白也不理解老人为什么不能释然。

　　徐正伟的妻子每天都会回来，徐正伟也掐准时间在门口等，日复一日，没有一丝疲倦。

　　如今妻子去世了，他仍然等着。

刚开始，他们常常陪老人坐在那颗樱桃树下，想聊天却没话说，只能静静的看着老人，看着樱桃树。

　　老人的眼神总在路口，那里到底有什么呢？

　　沈望舒怎么看也没看到。

　　他托腮看老人。徐正伟头发白了一半，胡渣也没剃，眼睛里没有色彩，看什么都好像是黑色的，阴阴沉沉，脸瘦的凹陷进去，让人好生心疼。

　　沈望舒回到家，问沈鑫，“爸爸，徐爷爷怎么了怎么了？”

　　沈鑫叹了口气，“一个人失去了挚爱，就像地球失去了太阳，转不动咯。”

　　“什么意思啊？”

　　“你还小，长大就懂了。”

　　真是的，大人总喜欢用“你还小”打发小孩子。不就是因为还小什么都不懂，才应该告诉吗！真是的！

　　沈望舒自顾自气着。

　　走到樱桃树下面，抬头才发现花开了。

　　是啊，是春天。

　　“花开了！好漂亮！陆启你快来！”

　　陆启系着小围裙跑来，急急忙忙的，“怎么啦小舒？”

　　沈望舒高指着头上开的绚烂的小花，“你看，是花耶！”

　　“真的是花，哇——”

　　两个小孩子在树下看着，徐正伟突然发声：“樱桃花开了。”

　　*

　　那一年，他们透过老人眼里看到的是另一个人。

　　世界许多事情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就像花开花落，生老病死，遇见以及错过。

　　沈望舒小时候特别喜欢玩枪，常常拿着假枪对着别人的脑袋，“你逃不了了，我要代表法律制裁你！”

　　“沈警官，可不可以放过我？”

　　沈望舒收回枪，摇了摇头，对陆启很不满，他生气的跺脚道：“陆启！”

　　“怎么了，警官。”

　　“你这样哪里像一个坏蛋！”

　　陆启起身哄沈望舒，“好了好了，”后者不理他，扭过头，“那坏蛋应该是什么样的啊？”

　　沈望舒兴奋起来了，他丢下枪，抓住陆启的衣领，眼神变得凶煞起来，周围的小朋友都散开了，有的直接吓哭在地上。

　　这样透着疯癫和可怕的沈望舒，确实很像一个杀人犯。

　　他摇晃陆启，“我们同归于尽！”盯了陆启点眼睛很久，对方没有感到一丝害怕，反而掩藏笑意，一双杏眼实在让人发不起脾气来。“坏蛋就应该这样……”

　　陆启衣领一松，沈望舒放开他了。偶尔发疯，很可爱。陆启心想。

　　于是就凶巴巴的扑上沈望舒的背，“沈警官，和我同归于尽吧。”

　　沈望舒有些无奈的起身，捧着陆启的脸端详，“唉，你不适合演坏人，你怎么看都坏不起来。”

　　“真的吗？”

　　“假不了。”

　　警察捉犯人游戏结束，原因是犯人比警察还警察。

　　沈望舒拉着陆启回家，碰到了守在门口的老人，举起小手枪，对准老人，说，“不许动！”

　　老人苦涩的笑了笑，“小警官回家了？”

　　小警官很愉悦，甩了几圈玩具手枪，阳光照在他身上，显得极其闪耀。一旁比他矮的陆启则是很礼貌的对老人笑着，“晚上好呀徐爷爷。”

　　“晚上好。”

　　今天的徐正伟看起来也格外愉悦，难道是看到了远方所思念的人？

　　他思念的人，一直在他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