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风带走了地上微黄的枯叶,摇摇晃晃的,却毫不知情。
海水重重的拍打在沿岸的礁石上,成了浪花又依依不舍的退回了浅水区。
然而海浪再一次缠着礁石,再次退去,一直反复下来,直至永远。
风的气息是咸咸的,又带着一种不得已的清苦。
像是一种不知名的茶,抿入口中,细细品味才能尝出它苦中真正的味道。
少年赤裸的双足踩在柔软的沙子上,用力将空气灌入肺中,将之前曾被海水挤尽的氧气全部还回来,海水有规律的涨到他踩在的地方,任由海水爬上白皙的脚踝。
他低头看着海面倒映出他的模样,是他意想不到的十六岁稚嫩少年。
不应该是这样的,自己分明已经二十六岁了。
而且少年心里清楚,自己早就死了,况且这世上哪儿有被捅了心脏还能完好的活着的人。
也不能算完好,胸口处生出的增生,无时无刻说明自己的确承受了那个致命伤害。
复活吗?
他疑惑地歪了歪头,不明白自己怎么复活了还小了十岁。
他慢慢的抬起纤细的胳膊,像是要抓住什么一般,以一种献祭般的姿态,微微昂起头,亮的吓人的眼睛中分明没有任何感情,却总能让人感受到他胸腔中炽烈的热意。
他收起手,看着踩在地上赤裸的双足,心想,地上好脏。
又看了看身上没有被血染红的干净衣服,沉默不语。
他不会被非礼了吧?
想到这,他被自己的答案逗笑了,无意识的勾起唇角,显出几分开心,笑得很浅,却又莫名的薄情。
为了确认,他又用力按着胸口微微偏左的位置,想要确认些什么——他感受到一颗正在赤烈跳动的心脏。
狰狞的伤疤横在心脏处,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这曾经被利器所刺穿,已经长出增生疤痕被衣物盖住,或许被盖住的,还有那些过去复杂的历史。
鸦羽般的睫毛遮住明朗的眼睛,黑眸中总能容纳一切,可他却不曾注意过任何黑眸所容纳的一切。
他就站在那儿任由微凉的风将皮肤吹得冰冷,也没有所作为,淡淡的看着恒古不变的大海,目光炯炯。
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在了少年单薄的肩上,微微浮光掠影,在眼睑下落下阴影。
阳光是很公平的,它的温柔总是能给予任何一个人或物。
他感受到了一缕阳光的的确确照在他身上。
分明不属于他,却依然给他这么一个温柔的假象。
他又一次按住了心脏,跳的实在是太快了,已经超出了他预计的正常范围。
他应该是太失望了,所以心脏才跳的那么快吧?
少年梦呓般的笑声被风吹散,细不可闻的话语又被风泄露了出去。
他的声音空空的,显出无限的失望。
"我好后悔啊。"
你又食言了。
少年最后看了一眼大海,带着最后一丝的留恋,转身离去。
没有人挽留当然也不值得留下。
悲鸣的号角声远远的响起,缥缈无影,似真非真,却又如此真实。
少年快步离开,不愿回头,似乎只要一回头,他就会永远的留在这里,再也没有离开的可能了。
可他无论离开多远,那号角声依然在他耳边回荡,如同枷锁般,要将他永远困在无尽的记忆中。
风吹过柔软的发丝,撩起了他的刘海,想要将他推向远方。
他从来都是最喜欢风的,因为有风他才能感受到自由的气息。
也只有风才能穿过重重荆棘,将希望与自由还给他。
他是只被困在荆棘丛中的王鸟,坐在冰冷的王座上,俯视跪在地上的众生,却有种无形的力量将他死死钉在那儿,剥夺了他这个年纪本该有的肆意妄为,被迫面对作为王的孤独与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