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元836年
一一
公事过后,李炜直至戌时才到达李府,
高大的红木门旁静立着两个侍女,见大人回来后,也不急着将其引至寝室,反而顺着将他带到了较为偏僻的后房。
李炜一脸阴翳,沉默地走向那个被歪七八扭的栅栏围住,如似马厩仓的地方。
「咚咚」
门缝似风吹起一般,轻轻敞开一条黑线。
里边的人转身,唯唯诺诺地点了一支灯,灯线燃后爆鸣,一缕青烟直汩而又缭绕上升,她抿嘴却并未说话,将门缓缓推开。
李炜绷紧的脸不自然地笑了笑,不易察觉地伸手挥了挥房间里潮湿的霉味和山林草药的奇怪混合气息。
里边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往后一退,左右嗅了嗅自己的黑麻大兜帽,不觉羞躁地低下头来,
“仡芈菁,”
她抬眼看了看李炜,
李炜轻轻掀开她死死罩在头上的黑帽,乌黑柔软的发丝顺势从兜帽的褶皱里滑落而下,
趁着方才点燃的油灯,他细细端详了一番眼前的女孩,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没有精细地打扮过自己,本应该细腻白净的皮肤上起了皮,还有嘴唇,干的如同几百年没有喝过水一般。但她的眼睛,这般明亮,像生生不息的泉水,被柳叶似的长睫牵绕着,似乎是个可以蛊惑人心的利剑。
李炜满意的笑了笑,
“仡芈菁,”
她再度抬眼,神情中却多了一丝困惑与不安,
“我要让你做我的养女。”
仡芈菁一愣,但此时她的眼中却没有任何波澜,只作是点了点头,
“我教你过官话,不是?”
“……好。”
似乎只是为了听见这一个回答,李炜重又绷起脸来,冷眼瞟回,“我是在南街带回了你,见你干活利索,举止不莽,便收你作养女,从此你便叫李芸生,懂了?”
“是…”
“去,随我的侍下去收拾收拾自己,明日一早来正堂找我。”
“是。”
一一
次日,
打扮了一番,仡芈菁似有了点这大家闺秀的意思,
简单的向李氏夫人问过早,李氏也对这个温温婉婉的“南街孤女”甚是满意。过后又被李炜暗暗交待了要事,即不虑代价的炼蛊,像从前在莫瑶山的黑洞里那样。
她心里一塞,一股酸劲儿冲上头来,她可以炼蛊,但她不想像在莫瑶山里那样,被人们视作怪物般的存在。
好在这一切如同封锁在正堂里的瓷花盏,蒙着黑,死死的,
白日,她化身为李家那位温顺乖巧的养女,敏慧驯良,言笑不争。而每至暗夜,她便悄悄回到那个充满霉味的“马厩仓”,修炼长生之药。
如此便挨了几月。
也不知这仡芈菁,哦不,现在应该称她为李芸生,
是否意识到自己被收为权势大家之养女的目的所在,
自己不过是冲作儿女的表皮,实际只是个修炼蛊术的傀儡罢了。
她看见了李炜将她炼成的鬼蝉子(长生之药)偷偷掉包,又递交在老病垂危的皇帝手中,
也见过他把这鬼蝉子泡着龙芽凤草一并吞了下去,巴不得早日成仙的贪婪神情。
这也是为何,李炜似乎从始至终都是这幅老样子。
但是,李芸生漠视了这一切,
虽然还是如同在莫瑶山时那般没日没夜的炼蛊,
但每当夜归,她会有专门的女侍为她擦拭沾满药草与恶心尸虫的手,
每至白日,她会感受到李氏生母般的疼爱,
一日必有三餐,还外加甜点,不能说是大富大贵,也能享受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
她不想失去这份来之不易,不想回到那个被命运抽中,又被命运抛弃的地方,不想看到那一双双充满厌恶与畏惧的双眼……
所以,
她漠视了这一切。
老皇帝没撑过冬天,三日后便立即将嫡长子顾苍离立为新皇,
李芸生依旧是早上习书写字,晚上炼着各种怪蛊,
她十分感谢李炜,四年后后没有将本应该作为和亲对象的她送去北戎,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法子,反正她是一点也不想待在那些非人的地方。
虽经常待在李府不常出去,对于叶憬茗,她也略有耳闻,
听说是个难遇的才子,但似乎与父亲并不对付,
但她倒也希望,什么时候能会一会这个叶相臣。
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