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尽许久,里覗埡在西芹都是一个人,朋友远赴,家人远离,而爱人远心。
他突然感到一阵疲惫,此时应是而立之年,他早早得到名利,却得到一个孤寡的结局。
也许是下一个阶段的开始,也许会一直这样。
里覗埡在西芹也逃不过他人的催促,就像阿爹还在身边的时候也会对他有所期望,比如结婚,比如生子。
那时他满口答应,内心却早已做好了打算。
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被西芹这个荒凉的地方束缚,不想在他孩子成年之时就被告知他的宿命,他更不想在某一晚被自己的孩子推入冰冷的水月之湖。
高塔都倒了,他里覗埡想一出是一出,比如他不希望西芹的族长再以“里”开头。
最好都出去,去见识一下外头的广阔,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那他想要什么?
里覗埡默得有些迷茫,他靠在屋顶的墙壁边缘,抬头望着天空。
起初想要自由,后来想要名利,最终想要归处。
对现在的他而言,他都以一种并不光明的形式得到了,他想,原本不努力,好似一切也会水到渠成。
若不是他折腾,他想自己博得自己的认可,何必弄得此刻孤单一人。
西芹的天空云很少,广阔的蓝,悠然的风,似乎生活静好,可对里覗埡而言有些平淡。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站在屋顶边缘,觉得自己此刻灵魂都轻盈了许多。
远处的高塔依旧冷漠,里覗埡闭了闭眼,后退一步。
他还是不敢如此轻易离去,他怕死的很。
就像小时候从乌果树上摔了,就像上高塔时牢牢抓紧的绳索,就像他陷入空空绿洲沼泽时的一声声高喊。
里覗埡平躺在自家的屋顶上,闭着眼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他撑着手肘,在张开指尖的瞬间睁眼——一个小小的草编蝴蝶就在手心飞舞,他一用力就能抓住。
是掌琨都呢走之前给他的,说是里覗埡回来后,他想起了小时候的很多事,也记起一直没完成的草蝴蝶。
人走茶凉,掌琨都呢没问这几年封素为什么没来西芹了,也没再多的参与里覗埡和贺淞安的活动。
他有了自己的家,也有了自己该信仰保护的人。
他里覗埡,终究不是和掌琨都呢一起的。
“啪”地一声。
细绳断了,里覗埡的眼皮没由来地一跳,然后珍惜地收了起来。
他站起,拍了拍身后,抬腿向高塔走去。
“咚咚咚~”
“进。”清冷地声音让里覗埡神回了自己的躯体,他进门,看到了扶玥。
扶玥听出声音是他,还有些疑惑:“今日可有事,来得如此之早。”
里覗埡一般来的时候是傍晚或者入夜,那时西芹族人都回家团聚,就没时间去叨扰里覗埡。
里覗埡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也只能抽空上塔见扶玥,忙时都是几天后。
“无其他事,”里覗埡站在门口,忽然觉得往事汇成的自己是带着尘土和污泥,是不可玷污这高洁之地,于是他缓了几息,道,“只是突然想你。”
扶玥被里覗埡这难得的直白冲击了一会儿,但转而想到那晚那夜那一双人,张了张嘴:“可是有心烦的事?”
“扶玥。”里覗埡就站在门口,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在。”扶玥如顺应答。
“扶玥。”里覗埡又喊了一声,似是带着不清不楚的情绪。
“我在。”扶玥依旧。
他没问其他,没问缘由,只是重复。
“扶玥……”里覗埡再喊了一声,这次扶玥到没急着应,而是等着里覗埡后面的话,他能感到。
两人就这么静默了一会儿,里覗埡像是鼓足勇气,又像是如罪释放,他手撑着门框,指尖泛白。
“你想下塔吗?”
“下去,离开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