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玥在高塔的每一天都是平淡的,比如说一早起来就靠在床头发呆,或者透着那个小窗口看看西芹的族人在忙碌。
他最近能下床,就在这个小房间里到处走走,可他始终没有想过推开那扇木门走出去。
他的潜意识是默认不许的。
扶玥试图找些乐趣,可除了看看西芹人在干嘛,实际上他也找不到任何乐趣。
他忘记很多事情,也不急着回忆起来。
有些记忆可能很重要,有些记忆可能丢了最好。
木门旁边有个柜子,实在无聊他就打开看看,像是他以前的东西。
上面一层是他以前的衣服,估摸没人动过,下一层是一些被褥垫子,就是里覗埡来时自己拿出来坐的那些,不过近来他也不爱坐地上,反而是和扶玥并肩坐到床上。
扶玥没有制止,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本应该保持距离吧?可好像总有哪些不对。
好歹里覗埡没有再有什么越轨的举动,顶多就是每天抱抱他。
扶玥懒得探究里覗埡在想什么,实际上他的意图已经很明显,就在扶玥第一天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
自己又不是傻子,那么炽烈的眼神他都不可能看不出。
只是里覗埡救了他命,扶玥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自上次食物中毒以来,扶玥总感觉自己虚弱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很累,于是他关了柜子,回到床上休息。
本来只想躺着小憩一下,没想到再睁眼都是正午,幸好他不用吃饭进食,也不会感到饥饿——他知道自己不用。
每日见到万家炊烟,他不认为那样有所必要,因为没人给他送吃的,也没人担心他会不会饿。
或许。
扶玥脑海里闪现几个画面,快得抓不住,也是在这,莹莹光点,有果子的清香。
再多犹如水入沧海,茫茫然寻不见。
扶玥叹口气,任他飘摇坠下。
塔的后向忽得传来声响,扶玥所在方向看不见,但依旧可以猜到后方热闹——那是水月台的方向。
唯一能看到那边的方式是一扇通向塔顶的门,但他没有钥匙,也没有想伸手去推开的想法。
那扇门带着一丝恐惧,隔绝着扶玥的难堪与难过。
扶玥看向正面的窗口,西芹几乎所有族人都去了水月台,没有人气的房子如同一个个寂静而又枯凉的小小丘陵。
无趣又无聊,看得有些让人窒息。
他再看了看几许,一阵疲倦袭来,他只好再次躺下。
好似有梦,又像有人在耳边絮叨,蒙着一层纱,但听得真切却遥远。
“你见过雪吗?他们说很漂亮。”
“哦对,你是中部平原的人,每年都能见到。”
“你若是能等,我去找找,没准还真的会有这种方法,能够让你在荒凉的西芹也能看见雪。”
“那可得说好,我一直在这,等你的雪。”
“……”
“砰——啪!”
扶玥猛地惊醒,他从未像此时那么着急入梦,更没有像之前那般自然无所谓,他躺好闭上眼,确是不再续上,也不见旧人。
水月台那边的人声响小了,换之而来的是漫天的火树银花,扶玥记起,今日是里覗埡当上西芹族长,也是他的生辰。
估计会很忙吧。
扶玥想着,他在高塔之上,既无赠他生辰礼的能力,也无法亲口对他道声祝福。
有点可惜。
他端坐在床尾,看着对面里覗埡的家,也不知想什么。
兀然,他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摇摇晃晃,内心欣喜担忧参半。喜今日还能看见对方,忧不能伴他身边。
等等。
他再一看,从里覗埡屋内冲出一人,紧抱住了对方,扶玥凝神,是他从没在西芹见过的身影。
里覗埡可能醉上了头,任着对方扶着他进去。
扶玥看着二人的身影从门口一直到三楼里覗埡的房间,两人越贴越近,直至纠缠在一起。
里覗埡的帘子很少拉上,今夜大部分人都会在水月台那边狂欢至早,他们自认为无人能见,无人知晓。
扶玥看了几眼,默默扭过头,苦笑一声,觉得自己这个半死不活之人,也真是操心够多。
也罢,如今里覗埡心有所属,他也该自在些,不必为他人烦忧,不必再内疚任何。
他指尖陷入被褥,躺下把眼闭好,试图再梦之前与他说话之人,最好是能知晓对方的名字与容貌。
扶玥笑了笑,还真有些想知道雪是什么样的,估计很美吧。
梦里不知身是客,他也不知,此后十年,再无“锦白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