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西芹的祈福如约而至。
里覗埡提前在高塔之上,帮扶玥换好衣服,替他解开束在房间的锁链,换上通向顶层的镣铐。
他脚上锁着一条铁链,即是避免扶玥掉下去,也是防止他跑出去。
可里覗埡清楚,就算没有那条明眼可见的链条,扶玥也不可能出了这西芹高塔。
他从出生就在这西芹高塔,死后魂魄也会被锁在高塔的木台子上,永远为西芹求雨祈福。
整个过程扶玥都表现地很平静,就如往常为西芹祈福那般。
里覗埡看着扶玥,面上也是一派冷静。
西芹还能动的族人守在高塔之下,他们俯首,他们内心在祈愿,希望西芹能够拯救他们苦难的一生。
西芹听到了,舞巫将所有的祈愿背在身上,镌在长袖里。
里覗埡把带着族人说不出的心愿写在长袖布,慢慢给扶玥披上,奇异的西芹文字如同花纹,给扶玥渡上一层神秘的光辉。
扶玥拿出柜子里的恶鬼面具,给自己带上。
里覗埡盯着他,那双亘古不今的灰蓝晶的眸子,始终如一。
冷漠地令人害怕。
就像西芹,看似怜爱族人,实则不然。
塔上一切准备就绪,里覗埡回到了塔下,站在了族人的面前。
他开始学着自己的阿爹,走着西芹祈福的仪式流畅。
里覗埡高歌,族人们也跟着高歌,里覗埡低吟,族人们也在附和,繁杂的西芹语,诡异又让人安定的曲调,在此刻的西芹高塔的高空环绕。
躺在床上中蛊的西芹族人也听到了,他们双眼紧闭,眼角忍不住留下泪水。
没有人放弃他们,西芹也在救他们。
当象征希望的雨水再次降临西芹,当带着“解药”的花瓣重临族人手中,一切似乎又好了起来。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人们不理解,手上的花瓣是红色的,脸上的雨水是湿润的,他们族长的脸上却是平静中带着悲伤的。
“是血啊!”
“这是下的血雨啊!”
族人开始惊慌,他们不解,为何西芹舞巫的祈福,会变成这样。
原本雨后清新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整个西芹都笼罩在一层红色的血雾里,如同一个地狱盛景。
在此刻,谁还顾及不能看向高塔的禁忌——族人们纷纷看向高塔之顶,青色衣服的舞巫早已被红色浸染,加上脸上的面具,说他是地狱索命的恶鬼也不为过。
接到花瓣的人开始倒下,面上露出安然的笑容,陷入一场甜蜜的梦。
“舞巫……”有人喊着,他疯狂的嘶喊,“舞巫疯了,他在诅咒西芹啊!”
“舞巫疯了,舞巫在诅咒西芹,”人们在传论,“微笑蛊是舞巫下降惩罚族人的!”
族人看清舞巫的面目,他们惊恐他们骇然,他们不再认为西芹的舞巫能够给他们带来希望。
还幸存的人躲在屋檐下,试图避开被花瓣触及,也有胆大气愤的人敲开了高塔的双重锁,愤怒的跑上高塔顶上。
他们的信仰可以坚固,也可以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血雨而崩溃。
里覗埡没有躲,也没有上塔。
他在血雨里,摘下落在头顶的那枚花瓣,放在鼻尖,他嗅着花瓣的微香,缓缓闭上了眼。
里覗埡讲:
“从前,从前,西芹有个路过的圣人,他救了一个陷于苦难的孩子,孩子为了报答他,在荒芜的西芹深处找到一株枯萎的花。
孩子很难过,就一直哭,一直哭,直到花重新开了。离别的那天早上,圣人收到了那株花……”
扶玥摸着里覗埡的脸,将他滑落的眼泪搽去,轻轻柔柔的,像是对待一件珍品,扶玥开口,将故事讲了下去:
“圣人见花怪异,以为孩子被怪花蛊惑想来害他,于是……”
扶玥单手按在里覗埡的心脏处,感受里面的跳动,缓缓的,他将自己的额头贴近:“于是,圣人将花种在了孩子的心里,并在西芹到处夸赞‘此子心如镜般明净’。”
扶玥说的故事指向性很明确了,里覗埡顾不上别的,紧忙握住扶玥的手,揽他入怀。
“花是心头血,人非是圣贤。”
“里覗埡,拿走它,你就能救下那些人,成为西芹下一任真正的族长。”
“里覗埡,你回西芹的那天与我许的愿,我听到了。”
如此,里覗埡的愿望算是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