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覗埡也不是连着整月都待在高塔的，他不是扶玥，而是一个拥有生理需求的人——过一段时间就会下塔补充食物和生活用品。
他定在高塔的平台上，后来水都要自己抬上来。
渐渐地，他习惯上了高塔，内心也不再惧怕扶玥，他为什么会怕呢？
他现在已经想不起来，甚至还会在下塔的时候问扶玥要不要带点东西上来解闷，扶玥就说，如果他下去后不再上来，自己就会很开心，不无聊。
里覗埡笑了笑，知道扶玥是在拿他打趣，每次下塔的时候他都会这么说，但是上来后就会忘记之前说过的话，问他为何不把东西带上来。
里覗埡开始觉得莫名其妙，后来习惯了，开始回怼扶玥记性不好，明明是他自己不让带的，还反过来怪他不守信用。
扶玥头一扭，看着窗外，估计半天都不理会里覗埡。
里覗埡不管，扶玥想理就会理他，不想理他怎么说都多余。
像个小孩。
真正是小孩的里覗埡还不能有半句怨言。
他都开始怀疑，每任西芹族长十二岁上来是特意给扶玥发脾气的，两人可以互相折磨。
里覗埡拿出柜子底下的坐垫，随意扔在地上，然后坐下，拿出新的一本书看。
平层在白天也有光线，但是不足，且看久了眼睛还会疼，扶玥房间有个专门的小洞口，照着屋内特别充足。
里覗埡低头看看书，累了就会抬头看远处放松一下，有风，有阳光，有扶玥。
他满足于现状，在下午看书的阶段格外宁静和放松。
待久了里覗埡就发现，扶玥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端坐在床尾的，偶尔也会起身望着墙壁发呆，或者打开通向塔顶的木门，甚至招呼也不打的拿里覗埡的书看。
光明正大的“拿”也就算了，自己也会摇头评价一二：“这他写的？我不信”，“写了这么多，还不就是个骗子”，“不好，难看”，“虚假”，“啧”。
里覗埡很无奈，又不能直接抢回来。
时至今日，他识得的字还是有限，对译后的西芹本还好，中部平原的书他现在还不敢说那一本就能看懂。
期间封素也来过一两次，大多是在冬末春初，夏末秋始两个时间段。
里覗埡问封素为何选择这时过来，封素总爱摇着不合时宜的扇子说，春发万物，秋收果实，不这时候出来走走，难道得冻极热燥才过来找罪受？
里覗埡一想，好像也对，虽然他不清楚中部平原的气候，但是西芹的一年其实变化都不大，也时可能还注意不到——除了水月台那边。
所以里覗埡读得缓慢，识得艰难，不比“山涧雾·续”要简单，起码那本书里的插画会更多一些。
里覗埡抬头，发现扶玥在看他，莫名有些紧张，他吞了口口水，干巴巴的问：“怎么了？”
“我看你盯着那页许久，是有不会的字吗？”扶玥盘腿坐在床上，单手撑着半边脸颊，难得认真的问他。
“……”里覗埡不想承认自己在发呆，于是起身把书拿到扶玥面前，指了一个字：“这个，麻烦扶玥哥哥教教我。”
扶玥轻挑眉尾，神情好似有些愉悦，他接过点了点，声音不像从前那般冷漠，轻轻的，很好听：“这个字念‘垚’，形容山高的，换作成西芹字是这样的。”
他左右找不到别的东西示范，拉出里覗埡的手，以指尖代笔，在里覗埡的手心划着。
也许外面的风忽地大了，透着小窗口还能吹到扶玥的头顶，调皮的发丝曼舞，如水面漾起绸缎柔布，一遍遍回荡在里覗埡本就不宁静的心湖。
里覗埡下意识的放缓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存在打破这一场景。
扶玥写完，这才注意到里覗埡的异常，他以为里覗埡还在走神，颇有些不满：“我教你，你居然在想别的？”
里覗埡想说没想别的，但是缘由又是说不出口的，他收回自己的手攒紧，很怕慢一步那温热的感觉就会流失，是他一个白日所做的梦。
“我记着了，念‘垚’，是山高的意思。”
扶玥点点头，继续说：“记得就好，可别被我抓到走神。”
里覗埡忽然感到熟悉，之前封素也老爱抓他走神，他疑惑，难道大人都会这样？
“不会了，扶玥哥哥，”里覗埡走到自己的坐垫上，片刻后不确认的试探，“我不会的，还能请你教教我吗？”
里覗埡盯着扶玥的面色，他也不清楚扶玥为何今日如此高兴，甚至都愿意教他识字。
“看心情。”扶玥的表情冷了下来，像是得到后的厌旧，挥挥手扭着头看窗外。
里覗埡抿紧唇，尽量勾起嘴角的弧度：“那就先谢谢扶玥哥哥了。”
扶玥该是听到了，没有再说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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