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

2003年2月1日，周璐到达了她心心念念的爱人所在的城市。

那日下了极大的雪，一睁开眼便被白茫茫的一片所覆盖，一个又一个雪晶子闯入了视野中，占据了全部的视线。

“这雪下得，”周先生抽了抽鼻子，张口吐出灰白的烟圈：“别等她来接了，先躲雪。”

周璐的面容满是疲态，垂着乱糟糟的头仍旧不发一言，周先生也没多说，只是站在她的身旁边抽着烟边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她毛绒绒的发丝。

周璐又一次摁亮了屏幕，喉间突然间涌上了干涩。她长出了一口气，摁着按键打着字。

“能来接我吗？”

不，应该不会来的，手指熟捻地按下了删除。可是…周璐的动作猛的顿了顿，迟缓地看向了身边的那人。他满身是雪，衣衫上泅染出一片片深色的水痕出来，他意识到了她的目光，冲她浅浅地笑着，仿佛将她的一切不理智与过错都一一包容。

怎么好意思的呢？周璐捶了捶憋闷着的胸口，在温柔的包裹中眼眶中溢满了酸涩，指尖麻麻的也有了几分痛感，顿了几刻还是敲下了半行字。

“我在火车站，如果你不来我就回去了。”

看着信息传了出去，周璐终于仰起了头看着眼前飘扬纷纷的雪片，顺手拂去了周先生肩上刚落下的白雪，声音温软地开口。

“我们先去避雪吧爸爸。”

“是，”周先生挑着有些稀疏的眉笑着：“哎呀这什么鬼天气，得冻坏了吧？”

说着握了握她的手，皱着眉摸了摸她的额头，神色间有着难以隐藏的烦忧。周璐怔了怔，抬手抓住了他放在身侧的手。

“怎么了吗爸爸？”

“你发烧了，烧得不轻。”

周璐心里突然悬了起来，在这个时候发烧可不是件好事，但想到爱着的人便在咫尺，于是便摇摇头轻笑着说：“没事的，一会就降下去了。”

“我知道，我也明白。”

周先生拍了拍她的肩膀，轻皱着眉接上：“可是你不好受的话我们必须去医院。”

“那…”周璐的喉头有些涩，紧抿着唇角看起来是何其可悲，眼中溢满了企求的亮光：“至少要见她一面。”

周先生看着她的神色愣了一瞬，随后便露出了笑容：“好，我明白了。”

周璐有些苦涩地笑着，唇角的小梨涡似乎也盛满了苦意。周先生张开双臂将她拥在了怀里，动作轻柔地摸着她的头发，指了指对街的建筑：“我们先去警察局躲躲，我们等雪小点再做打算好么？”

“好。”

在雪白一片中，有一对白影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匆匆前行着，最终带着白花花的一身雪晶子走进了警察局。

屋内的人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看。周先生有些歉意地笑着：“真抱歉警察同志，外面雪太大了，方便在这躲一会儿雪吗？”

脸上带着刀痕的那人应了声“好”，上前拍着他的肩膀。

“听你的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吧，”那人操着一口当地的土语，一笑便露出了一口发黄的牙：“也不容易，还带着女儿。”

周璐再一次垂下了眼睫，眼睛看着外面的雪景，将地址传了过去。不过上一句话她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仿佛那人从没存在过一样。

应该…不会来了

周璐乖巧地躺在父亲的怀里，眼睫上温热的水珠缓慢地滑入了鬓间。

……

由于温差较大而升起奶白色的雾，在风雪中站着的人动作有些迟顿地收了伞，推开了玻璃门。

“叔叔，我来接一下你们，”李嘉欣扯着唇角笑着，递上了手中的热牛奶：“叔叔要不要喝点热的？”

“嗯好，谢谢你了，”周先生忙不迭接过，轻拍了下身边人的肩膀：“喝点热奶吧。”

“嗯，”周璐闷闷地应了，抬眼便看到了那个在不远处站着的人，李嘉欣同样也在看着她，走上前递上了一板白色的药片。

“这是退烧药，快吃了吧。”

真是周到，周璐乖乖地接过，闷闷地道了谢。李嘉欣搬了板凳坐在了她的身边，看她吃下药后温和地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膝间说：“不然在我这睡一会儿再走吧。”

周璐没应答只是沉默着摇头。

她的心中突然掀起了惊涛骇浪，这种陌生的温柔降她整个人浸没，在这一刻，她的胸腔中迟缓地跳着，不经意间漏了一拍。

她终于迟来地感受到了被关爱的感觉，周璐拥住了她将她搂入怀中，这种感觉…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