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军在城外木渎地界挖了一个大坑,将死人全部丢进去。据说,当时有一些人只是被打晕,也被丢进大坑里,和死人一起埋掉。衙门恢复运作后,第一件事就是封锁消息,抹除痕迹。同时,也有好消息:今年平江府会试的录取人数要增加了。
那些读书人,是最为冷漠、麻木不仁的群体:只要还有一口饭吃,他们就一心一意地扑向会试考场,努力改变命运,其他事情根本不关心。那些什么追悼,是无意义的浪费时间,根本不屑参与。而且,若是参与了,也就与他们追求的的功名利禄无永远缘了吧。
此时,献忠已经抬着胡瓜赶到医馆。桐泾街这一医馆历史悠久,在平江府享有盛名。一千多年前,著有《温疫论》,“温疫学派”的创始人吴又可,就是这里的医生。医馆几经扩建改建,现在已是有好几座附属建筑物的三层高楼,尽管里面还是人满为患。许多参加了游行的人,紧急来此就医,医馆里手忙脚乱。
几排长椅上早就没有空位,或坐或站的伤员满列走道两旁。地板上随处可见血迹,医馆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空气,外科手术间里时不时还传来惨叫。人人心情懊糟,见到一个人口部的职员进门后,更是如此。
“我感觉…这里的环境会让情况更加恶化。”献忠想。他想找一个护士问问能不能看,护士看了一眼胡瓜,却说:“死了还怎么救?”
“我做过心肺复苏,他已经有呼吸了——”献忠还没说完,护士已经脚下生风般走掉了。
献忠又找到一个医生。医生看到献忠是人口部的官员,下意识地稍微耐心了一点。他看了一下胡瓜的情况,“还有呼吸,可以抬回家自己恢复。”“但是他被压在好几个人下面,可能有…”
医生正要闪烁其词,门口闯进几个官员。他们带来命令,称平江府任何医馆不得救治在游行中受伤的乱贼,说着就拿着木棍往外赶人。有医生想上前阻止,被同事拉住。
群龙无首的市民被轰出,衙门的伤员很快涌入,排在最前面的是大官和大官的子弟,仍旧没有胡瓜的份。刚刚那医生向献忠稍微示意,就离开前往救治了。
走出医馆大门,献忠发现自己的一个同事躺在一个担架上,放在门口。他同样是面色发紫,恐怕没有呼吸。“这不是柠檬吗?”
他旁边是人口部别组的几个职员。“他已经没气啦。”献忠不认识的这人说。
献忠跪下身子做心肺复苏,做了几轮,没有反应。“你们把时机耽误了。”
别组的几个职员没说话。有护士来确认死亡,随后他们把柠檬抬起,准备抬到城外浒关的刑场附近埋掉。
柠檬也是考试考中的,家里没有什么背景,和一般人的区别是他只考了好几次就中了,可是惊天为人。尽管他是个开会爱好者、集体热忱者、极端保守者,献忠素来不喜,此刻他仍感到心情复杂。
街道两旁的群众拿出番茄、菜叶,甚至石头、砖瓦,向柠檬的尸体扔去,使其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