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啪——”天还没亮,鞭炮就已大张旗鼓地放起来,吵得人睡不着觉。献忠今天早早地收拾停当,来到人口部上班。他是被吵醒的,平常他不会起这么早。朝九晚五,这是上岸的公职人员的特权,在帝国让人羡慕不已。
但是,即使是大年三十也得上班,这是公职里为数不多的坏处,而且也只有人口部有这样的坏处——其他部门从廿三就开始放假了。献忠穿过街上浓浓的硝烟,那味道让他肺里喘不过气。街上已经年味十足了,新的对联和年画被张贴出来,还有许多人家正在门口架着梯子,奋力地铲去旧年画的胶水;满地是红色的鞭炮壳。
“咳咳——”献忠咳掉肺里的硝烟,走进衙门,推开人口部办公室的小木门。屋里挺暖和的。他的同事来得早的,也已经在了。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年三十还得上班,不少同事觉得糟糕——毕竟,来衙门也只是写写文件,填两个报表罢了,来不来一个样。想到这里,献忠心里就有一种不道德的快乐。至于这种奇怪的想法是怎么来的,那就说来话长了。
“献忠,就差你的了——”组长拿着一沓文件,靠近献忠的办公桌。
“这是什么?”
“新思想学习呀。你不会...”
“哎呀!我搞忘了——快借我一份抄抄——”献忠这才想起来,前天,帝国“十诫十谕”又有变更,部门组织了学习会,当时他在出差,组长叮嘱他不要忘了写学习报告。献忠摆出一副笑脸,是有求于人时的那种笑。
组长无奈,把一份学习报告递给他,没说什么。大概只要写两百字,抄一下还是问题不大的。说时迟那时快,献忠已经抄了两行了。
同事有人投来鄙夷的目光——献忠是异类,不忠诚于十诫十谕的异类。
能在人口部工作,是无上光荣的。在这里的人,几乎全部是京师人,出身不差;对人口部职员的政治审核更是严格,帝国所有最先进的测验思想的手段,都会被用上,不是绝对忠诚的人全部排除。这是因为,人口部管理着帝国最多,也是单个价值最低的资产——人口。人口是非常容易管理的,只是需要一些高明的手段,人口部就是为此成立的。但是献忠的出现污染了人口部的纯洁。
从他的来头开始,献忠就是一个纯纯的异类。他籍贯不详,父母身份未知,对十诫十谕很不感冒,只有大十几岁,在来人口部之前,欠了一笔高利贷,本是要在某个不知名的桥洞里饿死的。
他的名字来自他擅使的一把苗刀——“献忠”,同事们都这么称呼他。这把刀名献忠,明末流寇张献忠曾用此刀,后来遗失。据传,此刀有独特的脾气,非与其意气相投者不能使用。献忠惯用此刀,所向披靡,曾在一次正当防卫中,以一敌多,尽斩来敌。在衙门的庭审上,京师人口部的一个大官将他招安。
他的名字同他的性别无关——帝国七部的几乎没有女子的地位,女子在帝国是要受到礼教的层层束缚和歧视的。这让他又多了一个异类的标志。
同事不怎么敢和他交流,都怕自己被安上不忠诚于十诫十谕的帽子。他们只按照例行公事,偶尔和他共事。在献忠看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况且,由于上了岸,他在现在工作的平江城里有一套房产,生活有保障,比帝国一般人不知好到哪里了。他没什么亲戚朋友,春节时各处的乐景反而衬托他的孤单。因此,来到人口部上班让他很高兴,至少这些同事还得陪着他一起做报告。
没多久,献忠已经抄好了。这时,工作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