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奔过，留下马蹄实实踏在地上的声音，袁一琦和沈梦瑶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大眼瞪小眼，已经半个时辰没说过一句话了。
袁一琦盯着一直在出神的沈梦瑶，心想：就两辆马车，你是怎么做到临走时把车轱辘弄散架的？你也不重吧？公主府很穷吗，一辆马车都换不起？非得和我坐一块，再说了这马车咋那么小，我不是王爷吗，咋那么抠搜呢？
一连串的问号划过袁一琦的脑海，最终停止在她眼皮子开始打架的时候。
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了，瑟瑟秋风划过，让未知的黑暗里生出几分可怖。
袁一琦眯着眼睛看着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沈梦瑶，她依旧很精神的样子，眼睛一眨一眨的，长长的睫毛跟着动了动，让袁一琦想起之前在属于她们的小屋里，沈梦瑶抱着她，睫毛轻刷她脸颊的那些日子。
那时候，只要她喊，就会有人应，只要她不开心，就会有人哄，然而这一切的源头就在眼前，她却不能碰，不敢碰。
袁一琦知道沈梦瑶为什么不困，很久以前她就发现了，沈梦瑶对声音极度敏感，睡觉时有响动就会令她无法入睡，所以袁一琦睡觉从来都很老实，不会吵到她。
但现在，车轮子时刻在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异常突兀，袁一琦见她眼下都有了乌青，却无睡意的样子，实在是心疼。
她抓了抓衣角，斟酌片刻，撩开车帘子。
“停车。”
马车停在路边，车轮声也消失了，车里安静得可怕。
也顾不上沈梦瑶打量她的目光了，袁一琦对车夫说到：
“这附近有客栈吗？”
“回王爷，地图上显示，最近的客栈也要再行一个时辰。”
“……那太晚了，能就在此地露营吗？”
“可以的王爷，车上有床垫和被子枕头，小人在外面打地铺就好。”
“行，那你自己注意保暖。”
袁一琦见车夫是男子，也不好叫他进来睡，于是点头同意了。当她重新坐回了才意识到，车上可是长公主啊！
“睡吧，王爷。”
袁一琦刚想掀开帘子表示自己也可以打地铺就被沈梦瑶一把摁了回来，她已经铺好了垫子和枕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袁一琦。
“长公主，这样不好吧？”
袁一琦试图垂死挣扎一下，却被怼了回去。
“有何不好？本公主相信王爷的人品，再说王爷提出在此露营，不就是想和我一同睡下吗？”
“我说不是你信吗？”
沈梦瑶笑笑，啪地一下把袁一琦摁倒在垫子上，扯过被子把两人盖住。
“…公主睡枕头就好，我可以不用。”
这本是单人马车，只准备了一个枕头和一床被子，袁一琦主动让出枕头令沈梦瑶生出几丝感慨，还是一点没变啊，小屁孩儿。
“我昨日落枕了，睡不得枕头。”
“落枕了？我给你揉揉。”
袁一琦脱口而出这句话后就开始后悔了，极度尴尬地抓着被子，紧紧靠在床垫上。
“不必，睡吧。”
拐王难得听话，老老实实地躺好，和沈梦瑶背靠背地睡下。
……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吧，沈梦瑶在袁一琦身侧已经熟睡了，但是袁一琦没睡着啊！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袁一琦猛地
睁开了她那双乌黑到快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眼睛，眼白部了些血丝，一眨不眨地看向前方啥也没有的黑暗。
沈梦瑶的手臂还搭在她腰上，拐拐一动也不敢动，熬到现在已经想翻身得要死了，从背到腰，没有一个地方不是酸痛的。
袁一琦稍稍动了动身子试探，发现这家伙睡得还挺熟，轻轻提起沈梦瑶的手臂翻了个身，为了不让她察觉，翻完身又把人家的手搭回了腰上。
一切都安定好，布料在垫子上摩擦惹人遐想的声音也没有了，一切都归为寂静。
袁一琦感受着眼前这个人的气息，不知何时心里貌似已经把她当作了她爱的那个人。
可是她知道，她应该不是，毕竟叫她神喵没有反应。
那今晚就把你当作她，抛下一切拥抱一次吧。袁一琦伸出双手，拥住了沈梦瑶，依偎着入睡了。
几片叶子飘落在地上，如落叶归根般悄无声息。
这回轮到沈梦瑶睁开眼了，她的耳朵动了动，听着外面些细小的声音。
她顺着月光往马车外看去，看见一群人被一个消瘦高大的男人拦在车前一段距离，以一敌十地战斗着。
她眯了眯眼，默默收紧了手臂，抱着怀里的人紧了些。
知道看见那人把所有人都放倒在地，悬着的心才落地。男人擦了擦手里的剑，鲜血喷了他一身，却没有一滴是他的。他迈步走到车窗边。
“嘘。”
沈梦瑶竖起一根手指抵住自己的嘴，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给了他一个眼神。
处理干净。
思远点了点头，离开车旁的一瞬间看见了沈梦瑶怀中的袁一琦，皱了皱眉，刚刚杀完人，眼里的猩红和杀气还没褪去就又涌了上来。
只一秒就恢复正常，默默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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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终于醒了？”
车子颠簸，经过一段石子路时摇晃了好几下，可算是把袁一琦搞醒了。
“……出发了吗？走到哪了？”
袁一琦睡眼惺忪，口里干渴，坐起来就去寻水。
“给。”
沈梦瑶递给了她一个水袋，袁一琦想也没想，拧开就灌了下去。
“马上就到归顺我族的康珉人（瞎编的不存在）地界了，”
沈梦瑶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没心没肺的袁一琦。
“康珉人性情粗犷豪放，而且块头比我们都大，时刻要注意安全，不要生事，我们要去面见康珉族首领的。”
袁一琦笑嘻嘻地比了个敬礼的手势。
“遵命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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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玻璃碎片因为刚刚太过用力而在地上打着转，不可一世的拐王满眼怒火，即使滚烫的茶水浇得她手心发红也毫不在乎。
“本王就是去买了个糖葫芦，转头公主就被人调戏，这就是你们康珉人的待客之道吗？！”
康珉族的首领康詹韦看了看毫发无损的长公主，又看了看嘴角红肿发紫的拐王和被打得满地找牙的儿子，不可察觉地抽了抽嘴角。
“拐王殿下，是我管教无方，一时疏忽才让逆子冒犯了长公主，我敬你一杯，对不起。”
康詹韦举起一碗酒一口闷了下去。袁一琦眉毛一挑，果真是豪放，喝酒都拿碗的，道歉丝毫不废话。
“别敬我，让他给长公主道歉。”
“快点。”
康詹韦瞪了康詹宁一眼，叫他道歉。
“父王！我都被她打成这样了！您都不为儿子做主吗？”
康詹韦叹了口气，都怪自己平时太惯着这个独子了，才让他如此蛮横无理。
“我不想说第二遍。”
康詹宁不情不愿地弯下腰给沈梦瑶道歉，她也没有再为难这个公子哥儿。
沈梦瑶偷偷打量着袁一琦的嘴角，这康珉人到底是身强体壮，即使袁一琦身手敏捷也难免被重击了一拳。
她本来是可以靠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把这事儿揭过去，但是一时兴起，她想看看袁一琦的反应。
但沈梦瑶是真得没想到袁一琦会这么生气，轮着拳头就冲上来打，后果就是嘴角多了这么一团青紫色的瘀伤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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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冲动。”
客房里，沈梦瑶拿着药水用棉花一点点擦拭着袁一琦的嘴角，让她想起了之前袁一琦还是个学生时，和人打完架哭唧唧地来找她的样子，那时候她们的感情干净纯粹到像一张白纸。
“看不得人耍流氓。”
“是吗？那王爷之前可对我耍了不少流氓。”
袁一琦一愣，看了看眼前离她很近的人，一眼就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和乌黑发亮的眼睛。
“是吗？……我改邪归正了不行啊。”
“当然行。”
沈梦瑶眼底的笑意越发清晰放肆，其实拐王之前也没做什么，就是逼她嫁给自己罢了，没有什么其他的出格之举。
“那王爷现在还对我感兴趣吗？”
沈梦瑶戏虐地用手指像拨动心弦一般轻轻拨动了一下她的衣领，惹得拐王耳廓发红。
袁一琦转过脸，认真地看了看沈梦瑶，像是真得在打量然后准备给出答案似的。
“可能，一点点吧，你和我爱的人长得好像……性格也好像。”
沈梦瑶眉毛一挑，擦药的手顿了顿。
“王爷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长得一样好看不就是王爷的菜吗？”
袁一琦抓了抓宽宽的袖子，垂眸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是快要盖住眼底的情绪。
“不一样的，我不会对不起她，但是……”
袁一琦重新抬起头，用抱歉的眼神看她。
“有的时候，我可能会不自觉地把你当成她，请多包涵，不要对我动心哦。”
拐王突然笑着开起玩笑来，轻轻拍了拍沈梦瑶的背，像是干了坏事的小孩儿，一溜烟地就跑出去了。
沈梦瑶望着外面，再一次用风吹干了眼角晶莹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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