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天上多了颗星星,地上多了两个伤心的人。有的人还在开怀大笑,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最重要的人已离自己远去;有的人还在眉欢眼笑,是因为他们早已掐算好离别的日子,趁着离别前最后的日子赶紧和在乎的人呆在一起,珍惜每一段时光。
当然,人的悲欢并不相同。伤心的人是因为他们无法接受在乎的人与自己别离。
神早就看腻了,自从人诞生以来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什么大喜大悲,什么生生死死,循环往复,早该看透了。早已司空见惯的神,无法理解人们为何总是为留不住的人悲痛;至情至性的人无法接受神的冷漠,责问祂为什么不让自己在乎的人多陪在自己身边一天。
而作为自己就是离开的那个人,TA又会做何感想呢?我想大概是心虽有留恋不甘,却也无能为力,接受一切,等待着被人遗忘。又或者是早已看透一切,从容接受现实,忘掉过去,等待新生。
然而,于此种种,余盛现在都是想不明白的。19岁的他,学不会别离,他大哭。五年过去了,24岁的他,开始明白留不住的人终归是留不住的。可是……可是,他仍学不会如何去面临别离。
当余盛接到林菱的电话时,他还在公司加班。
余盛喂?林阿姨今天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是晓晓身体状况变差了吗?
奇怪,按理来说他们应该五年没有说过话才对,为什么听起来好像交谈过很多次的样子?
赵晓晓妈妈余盛……
电话那边突然一片静默,听声音好像是哭了很久的样子。
余盛怎么了?林阿姨是我,我是余盛,怎么了?晓晓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
此刻余盛的心中莫名的十分慌乱,他很害怕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因为根据最近赵晓晓的身体情况和林菱的反应来看,最有可能的便是这种可能。
赵晓晓妈妈那个……余盛啊,有的事情不好在电话里说,我们还是见一面吧。
余盛觉得林菱的声音变哑了,甚至有些梗咽。
赵晓晓妈妈晓晓她……她因病去世了,在年三十的时候。
林菱很艰难的说出这句话,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哭腔。
余胜脑袋一懵,脑袋里还在处理这句话带给他的信息量。
余盛心想:赵晓晓,晓晓去世了!什么,为什么?又是因为得病,为什么?
余盛心想: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种病?为什么这种病要一次次夺走我身边最重要的人?
余盛心想:我分明已经很努力的在挽留她了,为什么还是……
余盛不知道后来林菱又说了这什么,因为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也不知道是谁先挂了电话,余盛只知道回着好好好。
是的,余盛是故意让赵晓晓联系不上自己的。不是因为嫌弃她穷,也不是嫌弃她命短,也不是嫌弃她没学历。
相反,他觉得赵晓晓特别好。人很温柔,说话时总是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赵晓晓总说他是她的小太阳,总能把她逗开心。
主要是余盛的父亲余匹他为了救她母亲――余盛的奶奶,花了很多很多钱。但就算是自己拼命赚钱,同时打很多份工也只是杯水车薪。于是他到处去借钱,到处去贷款,所以他早就在外面外债累累。他不敢说,也不能说,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撑住,只要他一天在,他就要对这个家负责。他怎么好对天真的孩子,日夜为母亲的病操劳的妻子,病危的母亲,说出如此沉重的事情。
然而,母亲的去世是压死余匹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再也撑不住这每天肉体的酸痛,精神上日夜的压迫――一病不起了。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的事情。于是19岁的余盛在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之后,稚嫩的肩膀上抗起了千斤般的重量。他一出社会便背上了巨债,从男孩到男人不过也几个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