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十八岁,湖南常德人,高中毕业闲赋在家半年,2000年春节,表哥到来拜年,父母要求表哥介绍我进厂,于是准备二月十八日前往南国路程。
我的名字叫熊天,人长得清秀,但个子是硬伤,一米六五,有点壮,丢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像我这样的,中国有不少,没什么引人瞩目的地方。
二月十八日早上,我和表哥他们一起坐上开往广东的火车,绿皮的,加上春节,车厢里人挤人。过道,厕所,甚至连行李架上都躺着人。上个厕所,一节车厢至少要行走十分钟。走的时候,还要轻言轻语和别人商量,不然,没人会给你让道,吃尽苦头。
好不容易到了广州,又转坐火车到达常平,终于正式踏上这个改革开放的南国前沿阵地。下了火车,表哥们租了一辆小车,拉着行李,前往木棆天鹅湖莒峰塑胶电子厂,这时到了上午十一点。
进入厂区,通过表哥介绍,知道这里有两个厂,另一个是声亿塑胶五金制品厂,而我将要进的是莒峰。莒峰主要生产游戏连接线和手机充电器制造;声亿生产塑胶五金之类用于手机充电器等方面的。
晚上,表哥请车间主管吃饭,商量我进厂事宜。酒过三巡,主管同意我进入工厂工作,安排到成型组做事。这里介绍一下熊天在这里有两个表哥:董文是品管部主管,其女朋友周英(广西人)在产线当组长;董武是仓库课长。
第二天八点,董文带着我到人事那里,办理入厂手续,交了五十元人民币押金后(押金:工作三个月后在工资里退回),手续就算办好了。然后进入车间,在车间主管刘军(四川人)安排下,到了成型组。
成型组组长刘新和(江西人),首先安排我学习怎样拿着磨具,怎样操作成型机空磨成型。待我熟练后,拿来线材让我先从打SR开始,熟悉线材制作工艺,并交待我不要急于求成,注意安全操作!就这样,我的打工生涯开始了。
这个时候的工厂工作时间,要从早上八点干到晚上十二点,吃饭半个小时,对于我刚出来打工的,显得非常累。但没有办法,这个时期工作难找,工厂难进,在表哥叮嘱下,咬着牙支撑下来。
打SR大概五天时间后,刘新和安排我到一个四川大姐彭友清那,学习各类产品不良鉴别和不良处理。
”小弟,工作辛苦么?”彭友清一边查看产品并处理不良,一边和我说。
”还好。能坚持下去。”我一边拿着一根线材检查,一边轻声回答彭友清问话。
”做员工很辛苦,一个月下来,人看着消瘦下来。不过,等你习惯就好。”
”大姐,你在这干了多久了?”我有些好奇。
”干了三年多了,家里没有经济来源,小孩读书要钱,只能在工厂挥洒汗水了。”
”这样啊……”对于这个回答,我也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转移话题说道:”大姐,今年回家了吗?”
”没有,过年回去车费太贵,不如攒着给小孩奶粉钱,哈哈……”彭友清突然笑了起来。
我想了想,出门在外,还是要积极生活的,人要乐观些。后面我们两人轻言细语小声聊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你们两人干什么!”
回头一看,原来是刘主管,两人立刻低下头装作做事,天也不敢再聊了。
晚上下班,回到宿舍,我冲完凉,躺在木质床上拿着一本《打工之家》杂志看了一会,眼皮实在是睁不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样的日子大概二十多天后,车间主管通知将要搬厂,我们男生就是主要搬运工。搬厂期间着实忙碌辛苦,工厂方面就大力招人,收着押金,又有廉价劳力,如果干几天不干了,押金不予退回,怎么说都是工厂赚了。
经过二十多天搬抬,工厂所有都搬到了新厂。新厂位于黄江田美工业北区,三层高厂房,五层高宿舍楼,厂区环境比在常平那好多了。
搬到新厂,这段时间工厂只有少量订单,我们男生就被安排在外挖土,填充厂区花台,平地,美化厂区。
厂外不远是一遍野地,我们男工选好一处沙质泥土,用着锄头挖起泥土,然后装进斗车,运到工厂。
”我说,大家别挖那么快,最近没事,弄快了没事做可没钱的。”陈海涛(广西人)坐在地上咬着一根草说道。
”谁不知道啊!就你能,去把那车土慢慢推回去。”彭军(湖南人)笑眯眯看着陈海涛掐予说道。
”好嘞!”陈海涛站起身来拍拍屁股,推上斗车,晃晃悠悠的向厂房走去。
”哥几个抽支烟吧!休息一下,这些活要混几天呢。”彭军说完,拿出两元一包红豆给在场几人一人发了一支。
”等下我们躺会儿,休息一个小时就要吃饭了。”王浩嘴里叼着香烟,一边往草地上躺下。
我坐在一边,和彭军聊起来,大家是老乡,很快聊到一起去了。
中午吃完午饭,下午休息到一点半,继续开始挖土大业。五点半收工后,大家一边往厂房走去,一边讨论今晚去哪里休闲。大家七嘴八舌,最后有去录像厅看电影的,有去逛街的。我呢,选择了去逛街一队。
晚上六点半,来到田美社贝村市场街,一片嘈杂叫卖声大声起伏不止。
”东西一元一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新上映电影光盘,十元一块!”
”各位靓仔靓妹,快来看一看、瞧一瞧,最新潮流服装大甩卖!”
……
我们几人东看看,西瞧瞧,什么也没买,逛到九点半,这时,陈建伟(广西人)转过头对我们说:”走,去迪厅玩玩。”
”去那要门票么?多少钱?”我疑惑的问陈建伟。
”九点半后什么都不要。”陈海涛显然去玩过,回答了我的疑问。
既然不要钱,我们几人就走进了迪厅。走进迪厅,里面一片昏暗,彩灯照射,烟雾缭绕,对于我第一次进入这种地方,还是感觉蛮稀奇的。
在陈建伟带领下,我们一行人踏进舞池。这个舞池是一大块铁板,下面支撑着弹簧,我站在上面,就像站在小船上摇晃。我看着陈建伟几人跟随劲爆音乐,摇头晃脑,自己却被人撞来撞去。第一次见世面,这个咱不会啊!
陈建伟跳了会儿,看见我一个人愣在那,移过来问:”怎么不跳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摸摸后脑勺说:”我第一次出门,这个不懂!”
”没事,我教你。这个你得知道节拍,节拍你知道吗?”陈建伟大声对着我说道。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