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到达目的地时,雪已经没下了,一路走来,大街小巷都是热闹的,只有他们面前的这个小旧房子安安静静的,听不见一点声音。
从外面看上去门没有锁,走过去打开,门推动的嘎吱声倒是震耳欲聋。
宋晓他爸正坐在椅子上,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盘花生米和几瓶啤酒,房间里的灯光也不太亮。
宋哲民抬头看见了宋晓,看上去有些微醺,没怎么表示,便歪头看见了他身后的人,有些皱眉。
“呃...爸?”宋晓有些小心翼翼的说。
“嗯,你怎么回来了?还有,他怎么在这?”宋哲民语气有些凶悍。
不过龚衍这会儿不会再忍了,上去便牵住了宋晓的手,宋晓本想挣脱开,奈何他怎样用力都甩不掉龚衍死握的手。
“伯父好,我们这次回来参加朋友的葬礼,还有就是,我和宋晓现在在一起了。”龚衍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这些话。
宋哲民听了这番话,火气不知道怎么的唰一下就上来了。
“...爸,你别生气,其实我们...”
还没等宋晓说完,只听重重的“啪”一声,宋哲民的耳光已经到了龚衍的脸上,龚衍没有还手,还是理直气壮的扬着脑袋。
宋晓倒是被吓到了,甚至有些懵。
“...爸!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看这混账说的什么话!”
“是!我们就是在一起,那又怎样!”
宋哲民正火气上头,听到自己亲儿子都要跟他反着干,更生气了,反手就又给了宋晓一个耳光。
“滚!你们都给老子滚!”
宋晓低着头,脸都黑了,一句话都没说,就拉着龚衍往外走,宋哲民原本以为宋晓会自己留下来,没想到竟然跟着人一起跑了,气得他一脚踢翻了桌子,桌上的东西撒了一地。
两个人一路走到了附近的公园,许是有些累了不想走了,便在公共椅上坐下了。
“...没想到,我们还真被伯父赶出来了。”龚衍却是有些毫不意外的笑了。
“?你还有心情笑?”
宋晓转过头看着他,公园里的光很亮,清楚的可以看到龚衍被扇耳光的位置有些红。
“你的脸...疼不疼啊?”
“疼,你不也被打了。”
“对不起,我没事,我去给你买点什么药涂涂吧。”
“不用,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龚衍故意挑逗他,没想到宋晓竟这么坦率,直接就亲上来了,龚衍到是有些惊喜,伸手过去拖着他的后脑勺,越吻越深。
旁边突然开过一辆豪车,却又停了下来,车内的人好像在窃窃私语。
“欸,老公,你看那个像不像咱儿子,他怎么在这里?等等,他怎么在...和男的亲嘴?”
“什么?还不下去给我抓回来!真是混账!”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下去!”
龚衍妈妈被他爸给唬住了就乖乖的下了车,走进看发现那人竟是宋晓?简直不可思议。
“龚衍!”女人大喊了一声。
龚衍听到熟悉的声音敏感的推开了宋晓,转头果然看到了他不想看到人,宋晓也同时抬头看了一眼,心想这下完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还和他...,跟我回去。”
“不。”
“我看谁敢说不!”
龚衍他爸也下了车,没跟他废话,直接就过去拽住了他的手,龚衍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被他抓了去,但是没想到他爸居然搞阴的,居然重击了他的脖子后,龚衍突然感觉浑身使不上力气,下一秒就晕倒了。
“哎呀,老公,你怎么把儿子打晕了。”
“快把他拖进去。”
说完他爸就走了,全程没有理会过宋晓,他妈颤颤巍巍的扶着龚衍,上车前还不忘警告宋晓一句“离龚衍远点”。
宋晓就这样被丢在了原地,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连最爱的人都留不住,他呆呆的坐在那里,看上去很伤心,明明说好了不会让我睡街头...
龚衍父母本是回国办事,好巧不巧却半路遇见了龚衍,所以不得不先管他的事。龚衍被拉回家的时候已经开始清醒了,只是头还有些晕晕的。
“儿子,你醒啦?头还晕吗?”妈妈一副关心的样子。
“不关你的事,宋晓呢?”龚衍用手拄着额头,揉了揉。
“混账东西,你还想着那个男人呢!你特么就是有病,还去给老子搞同性恋,真TM恶心。”
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在慢慢靠近,龚衍抬眼凶狠的看着他,充满了杀气。
“凭什么别人的爱是爱,我的爱就是病!?”
“爱?你TM毛都还没长齐呢你跟我谈爱?笑话。”
“你TM说什么?!”
龚衍抑郁的情绪有点崩溃,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揪着他爸的衣领,想干架,他妈倒是开始慌了,赶忙上去阻拦。
“儿子,你冷静一点!他是你爸爸啊!”
“呵,有种你就打啊,你老子我怕你不成?”
龚衍成功被激怒了,把他妈直接拽开推了出去,上去就是一拳,把他爸鼻血都打出来了,可他还是忍不住,甚至有想杀人的冲动。
他爸乘机拾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往龚衍身上砸,刚好碎在了龚衍的头上,顿时眼前有些模糊,意识也变得恍惚,被砸的地方一阵一阵的痛起来,脑门上慢慢滴下来好多血。龚衍镇了几秒,早就不在意了这些,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弄死他爸。
他把风衣脱了下来,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衬衫,抬手去扶了一把头发,黏一手血,真恶心...之后便径直向他爸走去,挥手就是bangbang几拳。他妈在一旁跪坐着,疯狂的喊着够了够了,她的眼泪不值钱,她无能为力,也没人理会到她。
而宋晓在公共椅上坐了一会儿就慢悠悠的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他回去的时候宋哲民在那边吸烟,宋晓看见地上一片狼藉的便小心的走着,不想惊动宋哲民。
“...还知道回来?”
宋晓突然僵硬住了。
“呃...嗯。”
“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您为什么不能接受他?”
“呵,接受他?还是让我接受同性恋?”
“爱为什么要分性别,爱就是爱,我也只喜欢他。”
“可笑,别跟我说这些,让我接受你喜欢男人...还不如让我去死!”
“那您要我怎么办...?(哭泣)你要我怎么办!”
宋哲民有些不屑,越想越烦越躁,他扔掉了含在嘴里的烟,站了起来,从地上捡起一个啤酒瓶,二话不说就打在了宋晓的脑袋上,哭泣声倒是没有了,可能是被啤酒瓶巨大的碎裂声截止了吧。
“大男人哭什么哭?清醒点吧,好好想想你到底该干什么!”
宋晓一下坐在了地上,头痛欲裂占领了他的整个脑子,血从他的太阳穴上淌了下来,他的双眼失去了往日的光色,变得无神。
宋晓在地上坐了没一会儿就拄着旁边的墙艰难的站起来,脚步不稳的离开了,宋哲民突然觉得有些愧疚,刚刚下手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龚衍跟他爸殊死搏斗了好久,终于把他爸打趴下了,给他留了最后一口气,保他不死,伤痕累累的跑出了房子,以前的这个房子的回忆是多么美好,一切都是因为人祸。
龚衍出来之后神志不清的,嘴里一直念叨着宋晓的名字,他现在只想找到宋晓,只想找到他。他不知道他有没有离开或者会去哪里,只能回到最后分别的地方。
夜已经很晚了,大学又下了起来,公园里已经看不到几个人影,那个公共椅上也没有人,龚衍走过去抚摸椅子的那个位置,冷得不行,看来他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他顺势坐在那个位置,从裤兜里掏出碎屏的手机,疯狂的给宋晓电话输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宋晓坐在河岸边,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大雪还在下着,好冷...或许跳下去是不是更好呢?旁边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这个时候谁会给他打电话?骚扰电话真烦。他打开手机,竟然是龚衍。
另外一边的这位都快彻底疯掉了,正准备把手机砸了的时候,宋晓发来一条信息。
“我...好冷啊龚衍,我好...想你,我在河岸呢,你能...过来吗...?”
龚衍看到信息都快要化了,各种奇怪的心情冲刺着他的身体,他只想拼命的跑。
果然,宋晓坐在河岸边缩成一团,龚衍激动得冲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宋晓被吓了一跳,心里都镇了一下。
“我...好害怕,(颤抖)我好害怕失去你,我怕我...再也看不到光了...”
龚衍的音色变得好低沉,颤抖的声音凸显了他的害怕,宋晓把视线移到了他的手臂上,衣服穿的好薄,好多伤,好多血,好冷。
“你怎么了!?你放开我!”
龚衍一向脾气死倔,才不会轻易放开,而且这次好不容易拼了命才找到的他。
“...你换个方向抱可以吗,我想看看你的脸。”
龚衍想了想,慢慢的松开手,宋晓转过头去看他,好恐怖,真的好恐怖,原本那么帅气纯洁的脸上,现在充满了杀气,脑袋上都还在少少的渗出血,看样子伤的很深,他突然伸手过来抚摸着宋晓的脸,用指腹摩擦他脸周围的血,满眼的怜惜和心疼。
他缓缓的把头凑过来,吻上了宋晓,明明满口的血腥味,却让他觉得好温暖,他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一刻,泪水在不经意间从他的眼角滑过。
“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不管有什么困难,我们都不会怕!我爱你。”
“嗯,死也在一起!”
龚衍把宋晓抱在怀里,两个人都哭得好大声。
过后,他们手牵着手一起站在河岸边上。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宋晓看着他,留给了他最后一个温柔的微笑,然后转身,一个后仰,海面的冰还结得很薄,他们轻松便坠入海里,在冷得要命的天气里,海里的水却是那样的温暖,就请让这大雪覆盖住我们吧,让我们在这爱的深渊里越坠越深,越坠越深...永远不要让人发现......
我们相遇在寒冬,那个寒冬也许是最温暖,最美好的寒冬吧,一切都太美了,那就一直留在这里吧。
——那时撒进教堂的光渐渐褪去,课桌上的钢笔同教堂一起陷入阴暗,寂静且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