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夜

尚在卯时，云雀山上一片静寂。高耸的山峰欲轻轻拱起日升，天开始微微亮，夏时多雨，山间小道上还浮着黄土裹挟着的泥泞，两旁种有柳树，闻起是一股扑鼻而来的清新。

这是宣和九年，天下太平。

远处突然传来女子一声声绝望的哀求，伴随着奔跑时剧烈的颤息，似一朵开至萎靡，娇弱残败的霜花。她因奔跑而散落的长发被汗水沾上潮湿，美目蓄满眼泪，发红空洞，系着绦带的齐胸襦衣擦着如雪的肌肤，腰身纤纤，似一湾扭动的水，媚骨若柔花浑然天成。

那破碎般的销魂，蚀人心骨。

追赶者捏紧拳头，步步紧逼，“大小姐，小的劝您安分点，一刀下去大家都痛快。”

“不，不要”，

“小的也是听命于夫人，黄泉路上您走好”。

“啊”，女子下意识往左跑，却一脚跑空，整个人向坡下滚去。

路边高过人顶的杂草开始翻滚起来，一眼望不到头。男子瞠目，剑未出鞘，人便不见了。这里地势险峻，坡下多有杂石，人掉下去，非死即伤。

午时，赵府望春院中

“当真？”醉翁椅上的贵妇猛得睁开眼，冷声道，“好好好，谁让顾予和这小贱人挡了我们容儿的路呢，你下去吧，去嬷嬷那领赏。”

“是”

郑氏深吸了口气，斜楞着张脸，“可满意了？”

“再满意不过了，娘亲”，赵慧容拉扯着的胳膊，嘟起嘴嗔道，“你且看吧，世子一定会倾心女儿的”。

赵慧容搂紧郑氏的胳膊，“爹爹那儿......”

“哼”，她涂着红蔻丹的手轻拍几下赵慧容，红唇微微勾起，出着神。

寅时，顾府正堂，郑氏以帕掩面，穿着白色细纹裙，目含泪光，高座上的顾清为看见来人，“腾”一下站起来，怒声说，“大小姐出了趟门就不见了，郑氏，这就是你管的家？”，“老爷，予和去相国寺，妾是百般叮嘱，容儿的侍卫也派去了，妾做姨娘这么些年，老爷心如明镜，定是看在眼里的”，她侧跪着身，仰头抓着顾清为的锦袍下摆，弦泪欲滴。

“起来吧”，他抽身整袖，走到门檐处，来回踱步，近来朝堂上不多平静，难道是郑家？他沉思良久，冷声颤道，“予儿及笄以来平日鲜少出门，何来树敌，入了年关，朝堂上......这......哎，”顾清为皱起眉头，束手长叹一声，道“眼下，先去衙门托人贴布告悬赏，予儿养的娇，须速速遣人去找”。他声音一顿，长叹道，“可别出什么事，予儿，罢，罢，淮南侯府那儿，需得告知一声才是”

“是得告知，老爷，您将将从江南稽查回来，歇上一些罢，予和是个有福气的好姑娘，相国寺是佛门重地，恩深泽厚，许是迷了路呢，想来定平安无事，”，她起身，回头狠狠瞪一眼两个奴婢，内心却畅意极了，死人怎么找得到呢？而菱白和翠微是顾予和的贴身侍女，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此时正啜泪着，眼睛红肿，不能自已。

黄昏时分的云雀山中炊烟袅袅，家家户户往老树下里搬起了木椅木桌，山风袭来，能去几分燥。

山下乱石间窸窸窣窣，有脚步声传来，来人高大，着一身布衣，帽檐压的极低，只见薄唇轻抿，行走间似有破竹之风，苍劲有力，背篓中有颇多植物药材和百里香。

陈正常来往其间，一不留神，他向前趔趄，手臂发力撑在地上，肌肉贲张。他轻笑一声便起了身，抬头间出现一抹倩影。

眼前是位姑娘，玲珑有致的身子倒在树旁，长发如瀑尽铺开洒在地上，满是尘土，额头上还腻着半干血迹。

陈正心下一沉，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