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忆老妪微微弯腰将她怀里抱着的小猫放在地上,那个乖巧的小家伙竟然自己知道回猫窝里去,并且在离开前还要回头再蹭一蹭自己的主人,后者被它逗得开心,但是也没有忘记正事,遂指着右前方的木门出言道:“仙尊,那边便是客房,您的徒弟兴许在里面。”
谢祾君颔首:“多谢。”
“举手之劳。”
暮忆老妪说完便目送对方提着安云剑往她方才所指的房间走去,然后转身关了庙门,拿起一旁正在燃烧着的蜡烛灯台前去为谢祾君照亮。
客房的门没有锁,谢祾君轻轻一推就打开了,入目一片漆黑,不过好在暮忆老妪支着灯,虽然有些暗,但是找人足矣。
谢祾君越过在地上打地铺睡的正香的一众门派弟子,径直往最里边穿着黑色衣服的少年走去,他的脚步不重,并未吵醒谁,但是刚才还在打鼾的墨卿阁却忽然惊醒过来。
“诶?师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墨卿阁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从榻上爬起来一边说道。
“动作快点,这些门派的弟子不是什么善茬。”谢祾君握着安云剑的剑柄,眼神犀利地看着床榻上的徒弟,低声喝道,“让你慢点你不听,走丢了吧?还得为师费劲来找你。”
“啊?哦哦。”墨卿阁下了床榻,站在离自家师尊几步远的地方整理自己的衣裳,但是旁边那些睡着的仙门子弟似乎有要醒来的迹象,于是他顾不得还未系上的腰带,拿着自己的鞋子轻手轻脚走到谢祾君面前,压低声音道,“走吧师尊。”
谢祾君“嗯”了一声,随即转头示意暮忆老妪先出去,墨卿阁见状紧跟其后,而谢祾君出客房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几个熟睡的仙门弟子一眼,待记下他们所穿衣裳的花饰后这才退了出去,并且关了门。
墨卿阁见人出来,三两下系好了自己的腰带,打了个哈欠,问道:“师尊,你方才为什么要说那些仙门子弟不是个善茬啊?”
谢祾君回头看了眼房门,而后以极小的声音回答道:“他们是仙门的人,几百年来都看不惯我们这些散修,今天这群人对待你的态度如何我不知道,但如若是他们醒来看见了我,避免不了的是一场恶战。”
暮忆老妪闻言有些惊讶,问道:“仙尊何出此言?”
谢祾君心事重重地看着那扇有些年代的木门,回答道:“之前墨卿阁的妖蛇身份暴露之后就是他们第一个要处死他,我提着安云剑反抗,打伤了他们不少弟子,之后他们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去欺压百姓,被我阻止过几次,然后就彻底闹僵了。”
正抬脚欲离开,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对暮忆老妪道:“明日他们醒来之后若是问起在下徒弟的去向,你就说他回家了,不要提起我的名字,不然他们有可能会认为我们是一路人,从而找你的麻烦。”
暮忆老妪点点头:“老身明白,只不过······这些公子小姐都很谦虚有礼啊,怎会是仙尊口中说的那般欺压百姓。”
“他们对你礼貌是因为你修仙,并且还能掌控荆棘,他们自知不是对手,不信你去远一点的落后小镇看看,那里的居民对这些仙门的人有半句好话吗?”
“这······”暮忆老妪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只点点头,而后看着师徒二人对自己鞠了一躬之后走出房门,消失在夜色里。
晚秋的凌晨,谢祾君裹挟着一身寒意行走在下山之路上,此时天还未亮,身后的徒弟也像没睡醒般睁着朦胧的双眼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赶路,两人走到半山腰,这里到处弥漫着氤氲水汽,基本上几丈开外便不知晓有什么了。
寂静的暮忆山路上只能听见轻快的脚步声,但是往往在这种情况下才最容易出现偷袭的敌人,因此谢祾君左手紧紧握着安云剑,全神贯注地捕捉着周围一切声响,哪怕是自己身后的徒弟不经意间踢开的一块石头在石板上滚动发出的响声他也会回头看下是什么情况,毕竟这山不同寻常,总得小心些。
“师尊啊,怎么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山脚?”墨卿阁打着哈欠问道,“昨天我上来的时候也没有觉得这山有多高啊,怎的今日下来路途就如此漫长?”
谢祾君闻言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看着睡眼蒙眬的徒弟,蹙眉问道:“你昨日上山用了多久?”
墨卿阁伸着懒腰,回答说:“也就不过一炷香时间吧,反正没走多远就到那座小庙了。”
“那我们从离开小庙起到现在走了多长时间?”谢祾君再一次问道。
“唔。”墨卿阁想了下,回道,“大概有半个时辰了,走了很久,路边的草还不是昨日我见到的。”
“是吗?”谢祾君半信半疑地低头看向脚边野草,发现这些真的并不是昨日自己来这里时所见到的荆棘,而是有些枯黄的鼠尾草,再远些,不是银杏树林,而是松树林······
“卿阁。”
“嗯?”
“离我近点,我们可能进入谁设下的迷境了。”
“啊?”墨卿阁一听这个瞬间不困了,他震惊地看着自家师尊,出言道,“真的假的,又是迷境?”
谢祾君微眯着眼:“什么叫又?我们还有哪次进过迷境?”
“就······”墨卿阁挠了挠头,回想了下,回答说,“昨天啊,我们不是刚出来吗?然后你方才说我们现在可能又进迷境了,所以不是又吗?”
谢祾君现在没有心思来跟这个憨憨徒弟争辩是不是“又”的问题,当下的首要任务是想办法出去,不然被困在这荒山野岭可没人收尸。
想到这里,谢祾君再次召出了那块光屏托在掌中,垂眸看去时那上面只显示了自己与徒弟的代表性标志,并无其它任何外人。
“师尊,这附近有妖怪吗?”墨卿阁问道。
“只有你一个妖怪。”谢祾君丢下这一句话后就按照光屏上的指示往山脚走去,身后的徒弟见状也紧紧跟在其身后,学着方才师尊的样子观察周边的一切事物。
迷雾罩林,飞鸟散尽。
秋雾沉山白,寒流拍岸清。
墨卿阁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那潺潺流水,小溪边长满杂草,随风而动,但是他总觉得,那里面应该有些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仅如此,那溪水好像······还是倒着流的。
不过相隔有一定距离,墨卿阁看不清楚,再加上前面的师尊出言说不能离他太远,于是他只当自己是看错了,然后就快步走到谢祾君身后,低着头踩着前面人的脚印走,也分不出心思来思索刚刚自己看见的一幕是不是真的。
两人又走了许久,还是不见来时起防御作用的荆棘,并且越往山下走,气温就越低。
虽说现在是深秋,日出时间会有些寒冷,但是墨卿阁在路途中不经意间抬眸一瞥,竟瞧见那松树枝丫上挂着雾凇!
察觉到不对劲的他赶忙叫住了还在赶路的谢祾君,惊慌道:“师尊,等等!”
谢祾君听见声音不明所以地停下脚步,转头疑惑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我们走的方向好像是反的!”墨卿阁情绪有些激动,指着小溪所在的方向说道,“那水是往上面流的,并且我们一路走来,温度越来越低,而且你看,松树上!”
谢祾君转头看向他手指着的方向,入目的是一片迷雾笼罩着挂满雾凇的松树,底下丛生的杂草看起来有些黝黑,藏住了后面的一条小溪,虽说看不清全貌,但是潺潺的流水声却听的一清二楚。
“师尊,那水是反着流的。”墨卿阁说着便要拉着谢祾君上前看个真确,但是被后者严词拒绝:
“不可过去!那草丛当中似乎有东西,小心偷袭!”
墨卿阁迈出去的一只脚默默缩了回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谢祾君思索片刻回道:“你在这里等着,为师过去看看。”
“不是怕偷袭吗?”
“为师有安云剑。”谢祾君顿了顿,“若是那草丛里有妖怪的话你先自己保命,在不清楚对方实力的情况下不要贸然出手,先跑。”
墨卿阁点点头:“那你怎么办?”
谢祾君眼神坚定地看着小溪,回答说:“我不会有事的,如果我们走散了你就回临语山的木屋,在那里等我回去。”
“······”墨卿阁并未回话,只看着安云剑出鞘,而后自家师尊便拿着它缓步往杂草丛走去。
“师尊。”
“嗯?”谢祾君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墨卿阁张了张嘴,犹豫片刻后开口道:“徒儿跟你一起。”
谢祾君偏头:“可以啊,不过这里有些滑,过来的时候小心些。”
“嗯。”墨卿阁说完便迈步离开了石板小道,进入长势茂盛的杂草丛里。
两人一齐走到溪边,谢祾君低头观摩了下,说道:“这水······似乎真的是往上面流的。”
作者的话:
【秋雾沉山白,寒流拍岸清。】出自《东郊》作者为【明代】张正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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