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泥泞的路上停了下来。
猛的刹车，林知夏不由向前栽去，好在扶住了一旁的扶手，才没有一头撞上副驾。
“师傅，怎么了？”
“姑娘，前面路堵了，开不进去了。”司机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连比带划地对林知夏说。
“那怎么办啊？我今天晚上必须要到的……”林知夏看了看天色，不免有些担心。
“没事姑娘，我认识一个人，他就在西藏，我让他来接一下你。”
司机笑得单纯，要不是看他一脸无害，林知夏真的要以为他图谋不轨了。
“那……那您让他快点来成吗？”
“行，我现在就打电话，你先收拾一下东西。”
司机背过去打电话去了，林知夏打开了后备箱，小心翼翼地捧出了自己的“命根子”。
刚刚颠那么一下不会磕坏了吧？
没等她打开保护套看情况，司机师傅就在前头叫她了。
“姑娘，人来了。”
这么快？！怕不是飞过来的吧？
林知夏正腹诽着，来到了车前头瞥了一眼。就是这一眼，险些没爆出粗口来。
“陆珩？！”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也顾不上司机师傅还在旁边，林知夏就这么叫了出来，“怎么是你？”
陆珩没管她的大呼小叫，自顾自笑了出来，“怎么？看见我就那么兴奋？本性难移啊林知夏。”
一旁的司机师傅一头雾水，“这……你们认识啊？”
“认识，当然认识！你说是不是啊？陆老师？” 林知夏咬着牙蹦出这一句火药味十足的话。
“是啊。”陆珩点了点头，转向了一旁的司机，“李叔，那我先带她进去了。”
“诶好，我也先回去了，你姨已经做了饭，催我呢。”
林知夏跟在陆珩身后，穿过了刚刚堵着的地方，来到了他的车前。
还是记忆里的那辆黑色越野车。
“林老师，愣着做什么？上车。”陆珩戏谑着叫她，和以前一样。
林知夏回过神来，一声不吭地朝后座走去。
“我不是你的司机，坐什么后座？”陆珩有些不爽，暗自咬了咬后槽牙。
“哦。”林知夏又慢慢蹭到了副驾，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视死如归地打开了车门坐了上去。
陆珩看着她这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终是没在逗她。
油门踩下，汽车飞驰出去，穿梭在一望无际的高原上。
林知夏没管陆珩自顾自看着窗外飞快向后的风景，远处，几头牦牛零零散散的在荆棘丛里，映着远处的雪山，倒是好看。
“你……这几年过的怎么样？”还是陆珩先打破僵局。
林知夏没有回头，脊背倒是僵了僵，“挺好的，全国各地采访，也算是一边旅游一边挣钱吧。你呢？过的还好吗？”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还和分手之前一样，在这边教书。”
听他提起分手，林知夏心里总不是滋味，像下雨天的衣服一样，湿漉漉的从心底熨帖上来，一直蒸得眼眶发红。只是她一直看着窗外，陆珩也没察觉她的不对劲。
林知夏稍稍调整了一下，转过头，笑着问，“那你给我讲讲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陆珩抽出空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笑意像是要溢出来，“你想听什么？”
“有没有那种特别不听话，怎么管教都没用的小孩？或者特别不讲理的家长？”她兴致勃勃地凑到他旁边，极其兴奋地问。
“这里不像城里，”陆珩摇了摇头，“没有那么世故的人，交不起学费的家长也会送一些自家种的菜来。小朋友也很珍惜上课的机会，每天都笑呵呵的，很认真上课。”
陆珩在说话的时候神色也柔和了下来，透过他的眸子，似乎可以看见那些扬着笑脸，眼神纯澈的孩子们积极举手的样子。
真的很美好。
“我能去看看吗？”
“看什么？”
“那些孩子们。”还有你工作了那么久的地方。
陆珩没说话，只眸色深沉地看着她。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想去我那里看看？”
当然是因为你啊。
“我……我想拍些小孩子的照片不行吗？”林知夏有些窘迫地缩回了副驾，讪讪地别过头不看陆珩。
陆珩当然看出了她什么意思，只是没有戳破她。
“行，带你去看看。”陆珩伸出手伏在林知夏的头顶摸了摸。
和之前一样。
两人都愣住了，四目相对，还是陆珩不自在地收回了手，气氛才不那么尴尬。
“你……你好好开车……别想别的事情……”
“好……”陆珩咳了咳，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松，送了又紧。
“你这次来……住哪儿啊？”
“还没想好，之前也不是没在野外过夜过，住宿到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我也没来过西藏，明天还要去拍照，我怕会迷路。”
所以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陆珩似乎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我们……教室宿舍好像还有一张空床，我明天也要去拉萨的一个同学家里家访，不如……你去我那儿……明天一起吧。”他说话时眼神躲闪，像是怕她看出些什么。
“会不会麻烦你啊？”要的就是他这句，不过林知夏还是故作矜持地问了几句。
“不会，那……我就直接往宿舍开了？”
“好。”
路不太平整，汽车颠簸着穿梭在黄沙之中。林知夏的困意也慢慢被颠了出来，头一歪，靠在了窗边睡着了。
陆珩没有发现林知夏已经睡着了，“林知夏，明天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半晌，没人应。
陆珩稍稍偏过头去看她，却发现林知夏睡的正香，嘴巴微微张开。肩头的几缕发丝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并着阳光，投下了几分阴影 。
还是这样，一上车就想睡。
陆珩嘴角的弧度上扬了几分，车的速度降了下来，也开得平稳了多。
车最后在几栋矮小的建筑前稳稳地停了下来，林知夏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向前。陆珩连忙伸手扶住她的头，林知夏也没醒，只是换了个朝向，让自己睡得更舒服。
她毛茸茸的脑袋在陆珩的掌心蹭了蹭，虽然知道她是无意识的，陆珩还是觉得心里像是被塞满了什么，暖丝丝的，直到人心底里去。
“林知夏，起来了。”陆珩的嗓音不由得柔下来，像是雪后的松柏一样清冽。
林知夏的眼皮闪动了几下，还是睁开了。只是懵懵懂懂的，一如初生的小鹿，眼睛里的水汽浓得化不开。
“到了吗？”
“到了。”
林知夏终于意识到了这样的距离对于名义上的朋友来说是很危险的。
是的，朋友。她和陆珩现在只能以朋友相称。
林知夏猛地从陆珩手上抬起头来，尴尬地退后着靠到椅背上。
“林知夏，你看看这亮晶晶的液体是什么？”陆珩举着手。
不会是口水吧？！
林知夏急忙握住陆珩的手，用力搓着，想掩盖掉一些不必要的罪证，但是指尖的触感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湿润。
“陆珩！你耍我！”
“我又没说是口水，你自己要信的，我有什么办法？”陆珩笑着抽回手。真是可爱死了。
“下车吧，去后备箱拿行李。”
“你让我一个女生拿那么重的行李？你的良心呢陆珩？”林知夏气呼呼地叉着腰，瞪着笑得人畜无害的陆珩。
“现在知道自己是柔若无骨的女生了？来的时候怎么不说要老李帮你拿行李？”
“我……”林知夏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算了算了我自己来。”
下一秒，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极其轻松地拎走了她的行李箱，朝屋子里走去。
口是心非的臭男人！
林知夏腹诽着，也跟了上去。
陆珩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前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慢慢悠悠跟在他身后的林知夏，“这是你的房间，进去看看吧。”
“你不用跟校长什么的申请一下的吗？”林知夏哑然。
“已经申请过了。”
“什么时候？”
“不告诉你。”
切，臭男人还矫情。
林知夏不理他了，径自进了房间。
房间不大，四处透露着破旧。
陆珩小心地观察着林知夏的神色，后者神情淡然，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
可是之前的林知夏最是矫情了，天天嚷嚷着要买包买口红，随手一花都是上万。现在看到这样的地方，她却不声不响地开始收拾东西。
她真是变了很多。
“那你先收拾，晚上早点睡，明天早上我来找你，带你去拉萨。”
“好。”
陆珩转身要出去了。
林知夏连忙叫住他，“陆珩！”
他回过头来，“怎么了？”
“晚安。”
陆珩笑了笑，“晚安，林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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