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世人皆有面具,仅在一念之间。
当时燃的死讯传到梁书仪的耳中时,她还在翻阅她那本已经破烂不堪的书。
梁书仪的手顿了一下,把书卷小心翼翼地合上,轻轻抚了一下斑驳的封面。有一角已经缺损了,封面中央有不规则的痕迹,贴了张宽大的胶布,看得出来有被人暴力撕扯过后又被仔细地粘好了。
她拿起手机,再次确认般地点开了朋友圈最上面那条链接:知名作家时燃,被人发现陈尸家中,无明显外伤,具体原因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她的眼睛盯在知名作家四个字上面,嘲讽地冷笑一声。
都是些虚名罢了。
更可笑的是,自己居然追求这种虚名十年,到头来,却冠于她最恨的人身上。
命运向来喜欢将她和他和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笑看他们每个人的喜怒哀乐。
就像看一场精彩无比的马戏表演。
忽然就觉得憋闷,她打开窗户,任微凉的夜风一阵又一阵拂过她的脸。
这时,手机响了,她正要滑动接听键,目光停在来电号码上,脸色微微一变。
林秋阳。
梁书仪的指甲死死地嵌入掌心。尽管没有备注,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林秋阳的号码。那个生生插入她和时燃之间的女人,那个把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终无宁日的女人。
林秋阳和她完全是两种类型。梁书仪温婉秀气,气质清冷,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的笑,眉眼弯弯仿若天边的冷月,虽不让人感觉很容易亲近,却也不过于拒人于千里之外。进退有度,礼貌而生疏是她一贯的待客之道。
而林秋阳有着一张明艳动人的脸。是那种漂亮到在人群中可以被人一眼记住的程度,永远张扬大方,明媚如春日。
林秋阳从未掩饰过对时燃的好感。那些明目张胆的勾搭与暧昧,梁书仪尽收眼底,却没有多言。
时燃不爱她,这似乎是公开的秘密了。
梁书仪咬着唇,终是接了电话。
如果不是隔着手机,她还挺想欣赏一下对面女人的表情。是伤心欲绝?还是会破口大骂?
唔,一定很精彩。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林秋阳的第一句话便是:“是你杀了他。”
是个陈述句,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梁书仪深感意外,不过她早该想到的。林秋阳绝不是那种胸大无脑的女人。相反,她非常聪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目标明确并手段果决。林秋阳和她从未正面交锋过,也或许是林秋阳不屑于此,人人都知道时燃待梁书仪何如,又何必在一个不受宠的女人面前找存在感?传到时燃的耳朵里反而败坏了自己的形象。
梁书仪笑了:“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要乱说哦妹妹。”那边静默了一秒:“我最清楚他的行程。三天前他和我最后一通电话,说他要去见你。当晚他的电话就无人接听了。你敢说不是你吗?”
梁书仪抠着自己新做的指甲,状似无辜地说:“你也说了你们是电话里讲的,哪怕你们是见面说的,你怎么就保证他一定是来见我了而不是去做其他的事情呢?”
没等林秋阳做出反应,梁书仪弯唇,压低声音说:“更何况,最不希望他活着的人,好像是你才对。”
那边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没有做声并迅速挂断了电话。
梁书仪重新坐在了她的藤椅上。
就这点心理素质可不行啊。她轻叹。
这还只是个开始呢。三年前那场事故给她留下了极大的阴影,一度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她不知自己灌了多少药,看了多少心理医生,浑浑噩噩了多久,才终于从噩梦中醒来得以继续生活。
有多少次从床上惊坐而起,那梦中的尖叫,哭泣和哀鸣是挥之不去的梦魇,在她脑海中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地播放着,让她难以安眠。
都过去了。
梁书仪揉着太阳穴。时燃死了,警方没过多久就会查到她身上,不过想必也查不出什么。他们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想到这背后盘根错节的因与果。
林秋阳,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梁书仪兀自笑了一下,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