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终将画上句号,我们也走向各自的结局。但无论什么样的结局我都不会后悔。
与江毅重逢的那年,是我在医院工作的第一年,那时我在急诊科实习。
那天快下班的时候,我去化验科取一个病人的报告单。
因为领导第二天突然抽查,所以各个科室要筛查漏洞,格外的忙。
我敲了敲门,没人应答,“有人吗?”我推开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各种文件和报告单摆满了桌子,一摞摞高高的文件将狭小的房间围堵的水泄不通。
一摞文件后传出一道女声“许暮姐,今天有点忙,今天新出的结果在桌子上的第三摞,你自己找吧!”化验科的小李正埋头写着东西,屋里有些闷热,她的额头已经冒了一层细汗。“OK,谢谢,你忙”小李是和我一同进的医院,由于工作上经常对接,我和小李的关系很不错。
像往常一样寻找患者的名字。翻开从那一摞摞的病理报告单,却看到一个我无比熟悉的名字,“江毅”。我心里想着这可能是巧合,便继续翻找。可能是屋子太闷热了,心里总有些不安。也可能是好奇趋势着我,让我再次翻到了那张报告单。
江毅,男,28岁
病理诊断:脑癌4级,胶质脑细胞瘤
这些词语在同一张纸上是那样的割裂,这个年纪不该与死亡沾上关系。
患上无法治愈的绝症,就像绽放的鲜花迅速枯萎,刚刚走上正轨的人生就开启了倒计时。
那个我最熟悉的名字,出现在了这张使人绝望的病历单上。
江毅,我的大学老师。一个儒雅随和的男人。大学时专业课老师生病,他曾给我们代过一段时间的课。那时候的他研究生毕业,应聘成为了大学的老师,他只比我们大5岁,说是老师,更像是兄长和朋友。
那年江毅只有21岁,还有些稚气,他刷新了我对老师的印象。第一堂课,他一袭黑色,将他的身材修饰的更加完美,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他带着一副黑色细框眼镜,留着微卷的中长发,棕黑色的发尾挑染成蔚蓝色,却不俗气,依旧儒雅斯文。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在黑板上写下“江毅”两字。
他的眼睛像青藏高原蔚蓝的东台吉乃尔湖一样美;
他的声音清澈,像一粒石子落在寂静的湖泊,荡起阵阵涟漪,如林间清晨的雨露,落进泥土。
“今天起由我来担任解剖老师 ,还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
他的声音似乎还在我的耳畔回响。
周身的温度速降,暑伏的天气却只感受到寒意。死神无情的掠夺着生命,我却依旧无能为力。
轰隆一声,一道闪电落在阴沉的天边,天空早已乌云密布,屋外的雷声喧嚣着,屋内仿佛更加闷热了,我的胸口有些发闷,灼热的空气燃烧着我的肺,胸腔像是快要炸开。
找到想要的病历单,我几乎像逃一样的离开了。
我想要拨通他的电话,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和江毅的聊天还停留在3年前,
“毕业快乐,前程似锦”,自此再也没有下文。
我呆愣的坐在走廊的座椅上,人们步履匆匆地从我身旁经过,迷茫将我笼罩。
直到一声巨响,将我的思绪打破“有人晕倒了!快来人啊!”本能使我寻着声音的方向奔去。
一个身形消瘦男人倒在大厅,他怀中的病历单洋洋洒洒散了一地,黑色的大衣里是病号服,遮盖着他日渐消瘦的病体。他的胳膊上插着滞留针,左手带着橙色的腕带。额前的碎发遮盖着他大部分的面容。
我将他的身体放平,他的呼吸有些微弱,有条不紊的为他做起心肺复苏。心率逐渐平稳,恢复到正常值。其他医护人员赶来,将他抬上平车。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许暮站起身来,一阵天璇地转,头不禁有些痛,双腿发软,一个趔趄使她有些不稳。
身旁的小李护士将她扶住。
“你还好吗?”小李的语气充满担忧。
许暮抬起头来,面色苍白。本想抚一抚额头,却触碰到了一片湿润。
“许暮姐,你怎么哭了?”才恍然,泪已流满面。
脑海里只剩被碎发所遮盖的那张熟悉的脸庞。
窗外的雷声更大了,掩盖了泪水滑落的声音。
一个生命即将宣告死亡,我却只能向他挥一挥手,注视着他的背影,望着他一直走向远方,直到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