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我们现在所处的生活,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死前七秒走马灯中残剩的记忆呢?
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徒留愈发浓郁的血腥味在空中叫嚣。
“江淼是......?”裴楹试探道。
“我们班的一个男生。”白凡站在离尸体两步远的地方,闭了闭眼,努力想适应这种暴力的场面。
“这人就是嘴欠。”陶小桃叹了口气,“别的......还是不错的。”
“他是第一批感染者。”吴晓晨开始收拾现场,声音有点哑,“跑出大会堂的时候1,我看见他了。”
江淼没能闭上眼,灰白的瞳孔再无生气,似乎连最后一刻都在试图找回自己这具身体原来的意识。
成为丧尸的人并不能受自己意识控制,也就是说意识与躯壳是完全脱离的——灵魂只能看着躯体发狂,却到死都阻止不了。
理性和本能在互相拉扯,总有人不能让理性占上风——便只能成为怪物。
林渡扯了扯吴晓晨的衣角,轻声问:“是那个坐在大会堂第一排,戴着眼镜的男生吗?”
吴晓晨动作一顿,片刻后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林渡想起来,他好像和自己对视过。
那个眼神里夹杂着迷茫、无助,绝望但疯狂,双瞳深若潭水,探不见底,满是灰暗,满是疮痍。
林渡想,江淼抬头看见他的那一刻,他内心深处挣扎中的理性在想些什么?
江淼明明是个极度理性的人,连他都会被本能吞噬......别人呢?
林渡上前阖上江淼的眼睛。
他看不得这样的人......也看不得这样绝望挣扎的眼睛。
——
我们现在所处的生活,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死前七秒走马灯中残剩的记忆呢。
江淼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直到他被曾经的同学摁在地上,眼前真正出现走马灯,他才恍然,原来这真的不是梦啊,原来......这真的是切切实实的人生啊。
人的一生,过得那么长,最后也不就是那七秒而已吗。
刺痛自后脑勺袭来,迅速席卷了他仅剩的涣散意识。
真的很疼,他模模糊糊地想,那些被自己失控地撕咬的可怜人死前也是这么疼吗。
这点痛感让他恍悟自己也曾经是个活生生的人,会哭会笑会闹,有一群狐朋狗友,下课的时候会勾肩搭背地去篮球场打球,会互相吐槽、打闹。
“三水,别这样,你考得比我们好多了,再这样就真的是凡尔赛了......”
“三水,情商和智商成反比,说的绝对是你......”
“三水,开学之后那个周末去打场篮球呗,一个暑假没玩了,手痒得很......”
“三水......”
“江淼!!!”
“......江淼?”
他听见了。
他听见他们喊他三水,喊他江淼了。
他不想闭眼,他想再看看这个世界——所以他用尽全力不让眼睛闭上,尽管这样很骇人。
对啊,他甚至没能跟朋友去打一回许久没碰的篮球。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完成,还有很多很多的牵挂和值得牵挂的人。
他怎么甘心就这么闭上眼。他怎么甘心就这样同这个世界作别,怎么甘心就这样消失在自己所牵挂着的世界里,怎么甘心就这样放走自己最后的意识。
他应该再活五十年、六十年、七十年,他应该还要再活很久很久,直到寿终正寝的啊。
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
经江淼一事后,天真真正正地黑了下来。
不过才半天而已,这座曾经繁华的不夜城的夜晚就成了真正的夜晚,街上是浓重的血腥味,曾经的万家灯火也只剩下寥寥几点蜡烛的火焰,在令人战栗的黑夜里苟延残喘。
有了教训,一群人合伙把便利店的感应门上头的感应器给砸了,又从仓库抱来几个货架堵在门口;最后商量谁守夜的时候,出了分歧。
人毕竟是自私自利的典型代表,谁也不愿意牺牲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去为别人的安全负责——如果一晚上不睡,谁知道明天去基地的路上会不会因为体力透支而永远到不了目的地。
“这样吧,”付秋声坐在角落里,抱着一盒pocky啃得正欢,“我们轮流好了——两个人一组,每一组守一个小时,正好能挨到天亮。”
但分组和守夜顺序又出了问题。
李晟禾握了个拳:“多简单,石头剪刀布啊。”
最后的顺序便被天意分了出来。
很不幸第一轮守夜的吴晓晨起身去找毛毯:“初秋了,晚上别着凉。”
本是个十足的暖男行为,可惜尴尬的是吴晓晨找了一圈也只在收银台后面的一个犄角嘎达找到了一条花花绿绿的大棉被,上面还有不少不明污渍,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八成是值班的收银员在柜台后面摸鱼睡觉的时候用的。
张珺茗干净利落地脱了校服外套反盖在身上一头躺倒闭上眼睛:“吴晓晨的好意我心领,但你给别人盖吧这被子这么小——我可抗冻了。”
吴晓晨举着被子的一角那么不上不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认命地把它扔回了原来的位置。
于是花被委委屈屈地缩在角落里团成一团,没人再去给它一个眼神,成了名副其实的天弃之子。
夜深了。
吴晓晨靠在货架旁,听着别人均匀的呼吸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一起守夜的慕白杏,压低音量道:“你去,给林渡盖个衣服,他身体不是很好,我怕他着凉。”
慕白杏无语:“你不能自己去吗?”
吴晓晨十分理所应当:“他睡得浅,我脚步声大,刚听你走路挺轻的,你不去谁去?你们感冒是小问题,也就咳嗽个几天,顶多发个烧,不要命;他感冒,可以迷糊到把安眠药当感冒药给吞了。”
慕白杏手里抓着校服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
“他初二的时候感冒,放学进错门,到我家来了。”吴晓晨低下头,无奈地盯着脚尖,“我看他昏昏沉沉的,想着感冒也不至于精神这么差,就问他吃的什么感冒药。结果他从书包里掏了瓶安眠药出来,我一数,被他吃了七粒,差点把我吓过去。从那之后,他感冒吃药,都得让我帮忙放进他书包。这时候再感冒,鬼知道他会不会对丧尸做出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比如把丧尸当成自己同学或者我,拽着丧尸让它教自己做压轴题。”
慕白杏认命地叹气,走过去把衣服给林渡盖上了。
“你不会真喜欢他吧?”慕白杏走回去的时候随口一问。
“......嗯。”吴晓晨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以掩饰自己逐渐烧起来的脸颊。
“你认真的啊?”慕白杏小小地吃了一惊,“我还以为你只爱理科竞赛题。”
“......你死不死啊。”
——
站最后一班岗的方草亦秉持着“我睡不好别人也别想睡好”的高尚精神,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大声公,早上六点准时提供叫早服务。
“gie gie们起床啦~吃个桃桃~我买了一个小风车要不要康康啊~阿巴阿巴~”
凭一己之力成功收获了十三个人的白眼。
跟她一起站最后一班的周雾微表示自己真的不认识旁边这个憨批。
“这么大声,”裴楹幽幽道,“招丧尸呐?”
方草亦用最快的速度关掉大声公乖巧地坐好。
“三水......”蒋轩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没把他随随便便扔到哪个犄角旮沓吧?他要面子,就算变成丧尸了也得给他点尊严。”
“便利店仓库。”吴晓晨从林渡身上捞回自己的校服外套,“再过一阵子,就算还有人来这里,也只能看见一具白骨了。”
到时候就谁也不知道他是谁了。到时候江淼的存在,就随着肉体的消亡,逐步灭绝在人们的记忆中了。
丧尸刚爆发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一定会有熟悉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甚至要自己动手杀掉自己的爱人抑或是挚友。但当真正有一条生命在面前消逝时,他们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怅然若失。
抱着这点惴惴的不安,一行人离开了便利店。
他们将要去往学校旁的军事基地。
——
张珺茗反手将一把美工刀捅进丧尸的眉间,再用力拔出来,黑白交杂的液体随着刀一起被甩出来,散发出阵阵恶臭:“你妈的,这玩意儿一个晚上过去了是进化了还是怎么了啊,我记得它们昨天还一踹就倒一砍就没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李晟禾一脚踩住一只丧尸的脑袋,把手中的刀插//进了丧尸的头颅,“是因为我们从便利店背太多东西了?”
张珺茗感受着肩上背包的重量,认真沉默了一会儿。
当时由于害怕目的地没有物资,几个人一拍即合,打算把便利店搜罗一下,带去他们的“基地”,尽量减少之后出门的次数。
但这也同样导致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那就是他们快打不过丧尸了。
好在,他们找了很久的基地就在眼前了。
付秋声一脚踹飞身旁一只丧尸,用平生最大的音量喊道:“前方目的地!!!跑——”
宋云琛一个华丽转身,半个校服袖子在丧尸手里命丧黄泉;来不及管这些,他踹开吱呀作响的基地栅栏门,左手一个慕白杏右手一个秦霜,猛地把他们塞进了门;又如法炮制地把剩下十几个人推进门,反手用锁了两年教室门的手速把门给拴上,在门的另一边撑着膝盖喘着气看丧尸们无能狂怒。
“安全抵达。”宋云琛对吴晓晨道,“应到十四人,实到十四人,损失半只袖子,报告完毕,我们活过来了。”
——
基地里着实很大,住宿水电食一应俱全,枪.药也因为学生会在这里军训而充足;除了给D校作军训用,其余时间它都是废弃状态,而新一届的学生还没来得及开始军训,故里面几乎没有丧尸,可谓是最理想的安全屋。
吴晓晨带着几个人在基地里晃了一圈,搜罗来一大堆枪.药和泡面,零零散散地在宿舍楼底下大厅中央的圆桌上堆成了一座山,十来个人要么靠在墙上要么搬了小板凳要么干脆坐在桌子上,而吴晓晨因为在过去的一天里获得了他人足够的信任,又因为他跟高一几个新生提前熟悉过,故理所应当成了团队的主心骨。
“宋云琛,”吴晓晨忍无可忍地看着角落第n次把针戳到自己手指上的男生,“你就不能等我安排完之后几天的任务再去缝你的袖子吗??”
“不能。”男生头也不抬,“到时候我感冒了还不是得让你们去帮我闯药店——怎么着,你愿意啊?”
“他袖子咋了?”裴楹炸了眨眼,“啥时候碎成这样了?”
“被丧尸扯的。”宋云琛百忙之中抽空送了光速后退的慕白杏一个白眼,“你有必要吗?我没破皮,只有几道红印子,不信你自己过来看——亏你还是个Alpha,人家Omega都比你镇定......嘶这个线怎么打结啊?企鹅你帮我上网查查?”
林渡掏出了手机,才看一眼就皱起了眉:“不行啊,信号断了。信号塔不会也沦陷了吧?”
蒋轩立刻掏出手机,在看到右上角带着叹号的信号格后低声骂了一句:“草。”
“这下好了。”周雾微摊手,“我们与世隔绝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