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应冬眠仓电量的装置已经彻底报废,指示性的红光在不断闪烁。
刚刚从冷冻状态下被唤醒的你剧烈喘息,迷雾的冷气自紧急打开的舱门口飘散而出,不多时便显露出你被冻至苍白的肌肤。
布满线路的房间臃肿凌乱,滋滋作响的电流随着周围墙壁的晃动在上方炸出串串闪烁的电花。
四周剧烈的响动仿佛是一个个地震地带的集合点,被摧折震颤的建筑发出沉痛悲鸣,似是在下一刻就会被呼啸的震动撕扯地粉碎。
浑身僵硬地撑扶着冬眠仓的舱臂,你从大开的舱门中颤抖着爬出,刚刚苏醒的组织细胞没有全部投入机体运行的工作,挣扎间,你失手从舱沿摔了下来。
胃部翻江倒海,胸腔沉重闷痛,刺鼻的酸水被吐至裸露在外的线路,宛若咳嗽的喘息嘶哑无力。
这里……是哪儿……
机体细胞的运作逐渐唤醒了沉睡的记忆,凌乱的思绪如乱麻交缠,随意扯弄间便传来难耐的刺痛之意。
你像一个刚刚破蛹的虫,浑身颤抖着向前方不远处的光亮处爬去,僵硬的身体没有随着温度的上升有所好转,唯一的感觉也只是由内而外渗透骨髓的寒意。
滋滋作响的电流自破损的线路处爆出串串花火,被线流侵占的房间凌乱拥挤,损毁报废的设备在你的视线中交错闪过,很快便拼凑出一面完整的图形。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紧凑迫切的脚步声在向这里逼近,在你恍惚愣神的片刻,几个身影侵占了损坏的电子门入口,泛着冷光的热武器对准了你的方向,漆黑的洞口比任何张牙舞爪的野兽獠牙更能令人心生恐慌。
“队长!这里好像有个人类!”随着一声略显惊讶的呼声歇落,正拿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你的生物压低了手中的武器,但并没有放下戒备。
你微喘着看着那黑洞的枪口,视线随着对方的声音渐渐向上转移,那高大健壮的身影在你的眼中投映出人的形体,下一刻,那双警惕明亮的眼睛与你对视。
这是……人类?
在他的呼唤下,他的同伴涌进了本就拥挤的房间内,其中一个气质更为沉稳的男性目光锐利地紧盯着在地上颤抖挣扎的你,微抬起手示意身后的队员备好武器,随即缓缓蹲身至你的面前。
锋芒锐利的视线像出鞘的刀锋,一点点剥下你本就崩碎的心理防线,因战斗而微红的眼眶泛着血丝,充满了战争时期上阵杀敌的凶悍与暴戾。
你虚弱地与许久未见的同类对视,本该在此刻欢呼庆幸的你却感受不到丝毫安心,对方身上散发的煞气如此浓重,扑面而来的视线压力像一台沉重的挤压机,轰鸣着压向你的身体。
“……像吗。”短暂的对视后,嘶哑的声音自对方口中传来,冷硬的枪托托举起你的下巴,将你苍白至毫无血色的面容抬起。
周围安静了下来,只余下你嘶哑急促的喘息,你分明听到他们轻声的抽气与低头交流时的窃窃私语,而落在你身上的视线也随着交流的深入越发冷漠不善了起来。
“应该就是她了,除了她,欧比组织不可能对一个人类用如此先进昂贵的冷冻设施保命。”
“接下来怎么办,队长,将她押送回地球吗,如果被宇宙海盗发现,恐怕路上……”
刺人耳膜的器械能量填充声嗡嗡响起,抵在脖颈处的枪械散发着幽幽蓝光,眨眼间,充能已然完成。
“白琴烟就是个灾难。”
凝视你的队长冷声说道,声音沉着缓慢,通红的双目紧紧逼视着你的面容,仿佛要在你的身上盯凝出炙热的血洞。
“她理应被就地处决。”
冰冷的字音撞击进你的脑海,你愣颤着扫向对方胸口象征着荣誉与战绩的军人勋章,金属的光辉在昏暗的环境下变得暗淡无光,亦如你逐渐失去光彩的双眼。
“……告诉我,为什么。”虚弱嘶哑的声音被你费力吐出,长久的沉睡已经使你暂时丧失了对情绪的表达,甚至连哭泣都已遗忘。
曾经发生的一切在你的脑海中如走马观灯般一次次回放,那本该撕心裂肺的痛苦却没能诱发出你任何崩溃的迹象,你就好似执着于真理的疯魔学者,面无情绪地紧紧盯着面前的同胞。
“只有你死了,战争才能结束。”
最终,你得到了这样的答案。
垂首缓缓趴至错综复杂的线路,不受控制的身体在此刻停止了颤抖,昏沉的大脑仿佛塞满了飘逸轻软的棉絮,不管什么都随之慢慢远去。
“明白了……”
破碎的美梦化为锋锐的刀刃,一一割裂在你千疮百孔的内心,曾经的美好经历成为了残酷真相的阴暗面合集,如轰隆作响的挤压粉碎机,骤然击碎了过去与未来的阐明。
泪水模糊了面前的视野,温凉的液体随着闭目的动作滴落在身下交缠的线路,起伏的胸口被麻木的情绪冲击至沉闷疼痛,已经纠缠至凌乱的思绪令你早已分不清是痛苦,还是解脱。
那一刻,对你开了如此偌大玩笑的世界终于弃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