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清楚自己是被痛醒的,还是因氧气稀薄憋醒的,总之醒来后周围依旧是一片昏暗。
涂抹在手臂处用于止痛的药效已经失效了大半,肿胀的样子连你自己都不忍直视。
盘绕在你身旁的鱼龙身影绰动,垂首为你输送新鲜空气,那庞大的身形因此在发光菌群中若隐若现。
气泡内骤然吹拂的清风令你心生愧疚,想来你酣睡的途中他已经重复了数十次这样的动作,而你也仅仅是一个他认识不足一天的异形生物,你们甚至连语言都不通。
这样毫无索求的善举被年轻且未经世事黑暗的你归类为纯粹的善心,在心中憧憬佩服之时,也不忘将这份恩情牢记。
你偏头向四周环视一圈,果不其然,背着巨剑的剑客已经不见踪影,不管你想如何否定,他一定是去找那四个伏击过你们的生物去了。
手臂处断断续续的撕裂感令你很是难耐,你强忍疼痛,尽量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骨折的滋味并不好受,你以前也顶多踢球的时候崴过脚,这种量级的伤势对你来说还是太重了些。
其实自你莫名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时,所发生的一切早已超出了你所能理解和承受的范围,而现在的处境更是令你茫然。
你甚至不知道该对此做出何种反应来应对,大抵是你的思绪早已被冲击成了空白,就像人的机体所能承受的疼痛是有限的,痛过头了,反而没什么感觉了。
一想到那些仅剩的陪伴自己的物品通通丢失,你的心中未免感觉空落落的,而再也不能去翻看手机中存储的照片也令你难过到胸腔疼闷。
哦,还有你写得一团糟的试卷……
想到这里,你又再次回忆起向你们飞冲而来的白鹰,以及伏击你们的那三个奇特的生物。
而也正是在此刻,你那浑噩的思绪竟瞬间捕捉到一个令你感到惊异的细节。
如果你没记错的话,那只白鹰刚开始貌似是想抓你的。
不,不对,不能这么想。你马上否定。
也许他只是想抓你来当威胁黑大叔的人质,就算目标真的是你,你顶多也只是他填饱肚子的食物。
可是,为什么之后你受伤了他们反而不打了呢,按理来说,当时是他们进攻的最好时机。
一个怪异的想法突然在你的头脑中冒出,霎时令昏昏沉沉的你清醒了过来。
那四个,不会是,想拿你献祭吧。
想到曾经看过的奇幻小说中被拿来献祭的路人甲炮灰乙,甚至从天而降穿越来的主角……这么一看,你好像真的很符合。
妈妈呀,原来之后不打了是怕把你这个食材弄死不新鲜哇!
正在你被自己荒诞的想法吓得瑟瑟发抖时,一道低沉的沉吟突然自你的头顶响起,抬头望去,便是那双沉稳平和的雾紫色眼眸。
你哆嗦着和他对视,眼中写满了难以掩盖的恐惧,一想到自己莫名被如此陌生奇怪的生物盯上,总归是难以保持冷静的。
形如鸟喙的硬壳嘴缘贴上你的脸颊,你也下意识抬手抱住他,对方开合的巨嘴吐出温凉气息,洞开的缝隙令你恨不得钻对方嘴里。
虽然这样很没出息,但你真的没勇气面对现实。
柔韧长尾的尾翎穿过水幕,似是想借此拍抚安慰你,但大抵是想到体型和力量上的差距,最后也只是盖在了你的身上。
“我感觉,我可能会嘎在这里……”
“话说我这个年纪写遗书,是不是太早了点……
“好吧,可能写了也没“人”能看懂……”
你知道对方听不懂你的话,不管你叨叨什么他都不会给予回应,但你还是一刻不停地叙述着自己所能想到的话题。
面前的鱼龙安静聆听,和当时救你的恩人一样是个耐心十足的聆听者,但不同于恩人的冷清,他给你感觉则更为沉稳。
大抵是他给予的感触颇为稳重,仿若沉淀有数年知识的睿智长者,而在这份沉稳与熟重的加持下,你慢慢冷静了下来。
静谧的海底渐渐犯起层层水纹,翻涌的微小水浪发出一声声有节奏的符音,四散的发光菌群随着水流旋转漂浮,如同银河般环绕在你的四周。
你安静地看着上方散发点点星芒的幽蓝色微光,安宁的水流碰撞声似潺潺溪流,闭眼感受间,仿若梦回那个夏季蝉鸣。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鱼龙前额处一颗满含流光的蔚蓝色宝石,其中不断流转着莹蓝的柔和光辉,悦动的光律已然与外界的流水一致,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温柔好懂浪漫的鱼龙。
你盖着柔滑的尾翎,身体紧紧挨着他,旋绕的发光菌群和宁静的水流声拥着你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