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空一大早就来到往生堂。今天是他和钟离约定鉴定那件法拍品的日子。
过了半晌，由远及近响起了一个女声：“谁——啊，这才几点就有送上门的客户了……”
门“刷”地打开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女孩探出了头。“这里往生堂，火化送葬白事一条龙都接，纸人纸币都可定制，生前定制墓碑享八折优惠。”
“额……我没有提前消费的习惯……”空略显尴尬地望着这个红头发的女孩，后退半步看了一下门口的匾额，是往生堂没错啊？钟离先生确定是约定在这里见面吗？！
“那个，我和钟离先生约在这里见面，不知道他在吗？”
“原来是来找钟离的吗？”女孩回头朝屋子里望了一眼，“在后院喝茶呢吧，来吧我带你找他去。”
“哦对了，我叫胡桃，是往生堂的堂主，这份传单请一定要收下。”胡桃双手合十做出拜托的手势，“这对我很重要！你有什么白事大可找我帮忙！”
空摸摸后脑勺，“那我还是希望你清闲一点呢。”
“我也这么想，但是这种事总要有人来做的，对吧？”
穿过晦暗的厅堂，两人终于来到开阔的庭院。院子是四合院构造，墙角堆着些棺材板、纸人之类的，却不怎么渗人，反而如寻常物什般陈列。一张石桌周围散布着两三张竹编凳子，紫藤倾泻而下，差不多要垂到石桌上。钟离坐在旁边一张躺椅上，怀里抱着一只纯黑的猫，戴着副眼镜，正读着不知道哪一天的报纸。
“这只黑猫是一次出白事的时候人家送给我们的，大概是嫌不吉利什么的。你叫它猫就可以了，反正起别的名字它也不会理你。”胡桃连蹦带跳跑到钟离面前，“有人找你耶！”
钟离慢悠悠起身，猫也顺势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
“是空小友吧。”钟离把报纸放到藤椅上，朝堂屋走去，“请来这边。”
经过对账那件事之后，空本以为钟离是四处闲逛的陈腐老头子，没想到他却长得如此仪表堂堂，气质出众，空开始怀疑是自家妹妹主动给人家免单的了。虽然一个高中教师出现在往生堂有些奇怪，但是他那种沉稳宽厚的气质和这个有着历史沉淀的地方还是挺相配的。
“钟离先生，这次要看的法拍品是这个。”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大叠资料，从其中择出一张交给钟离，“当事人声称是古人所作归终的画像，落款是若陀。但是归终与若陀毕竟是神话里的人物，真实存在尚不可考。我这次专程前来，向您讨教这幅画市价大约多少，方便我们开展后续工作。”
钟离拿起资料纸瞅了一眼，摘下眼镜，心里已经有数了。
这幅归终像是他看着若陀在往生堂书房画的。
那时他们都归隐于市许久，若陀不知从哪个角落又找到那个尘世之锁。归终郑重地把尘世之锁交给钟离时，决绝与苦涩的表情还历历在目，他却始终解不开也不明白其中心意。若陀本来不抱什么希望，也就是随手试了试，没想到却解开了。他们两之前摆弄时设想了许多金锁之中锁着的事物，比如绝笔信、法术机关、琉璃百合干花之类的，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如此繁复精巧的金锁却什么也没能锁住。
归终生前将心意全付于金锁，留下世间机巧手艺之祖的佳话，最终渡不了自己，香消玉殒散作历史的尘烟。故友的遗物困扰钟离多年，也终究不过是一场空。
若陀一时无语凝噎，将金锁作为纸镇作画一幅。但提笔却忘记了归终的容貌，只记得漫山遍野的琉璃百合和微风中青色的衣襟。他们翻遍了时下的史书话本，却没有人描绘过归终的面容——归终已经被世间忘却，只剩下一个民俗间流传的空壳。
最终若陀按照最传统的美人赏花图作了一幅归终像，至于和本人有几份相似，已经没人可以回答了。落款时，若陀在归终的名字上加了两个点，以提醒观者此画不过是伪造归终像。画完后二人都刻意不再回想这幅画了，至于怎么流出往生堂又流入古玩市场，是哪代堂主拿去抵卖，钟离也完全没什么印象了。
“小友，此画是伪造无疑。世上没有知道归终长相的人——毕竟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有须弥沙漠变成海洋那么久。”钟离将资料交还给空，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多少有些落寞的意味。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若陀不愿同你鉴定这幅画？”
“嗯……难道这幅画是若陀先生仿造的吗？”
“若陀与神话中若陀龙王同名，你没有想过什么吗？”钟离带着那份时间封尘的神定气闲。他大可以不提这件事，但他却觉得这幅画与空有着大缘分。有些事在他心里发酵太久了。
“之前拜访若陀先生，他曾说过他本名赵渊，自号若陀。我一直以为是来自印度语什么的……难道和若陀龙王的神话有什么关系吗？”空不太明白钟离为什么突然提这个，语气一时有些飘忽起来。
原来你一直这么行走世间的。钟离笑道：“没什么关系，随口一提。不过若陀也确实画过归终，大概是为了避嫌吧。这幅归终像氧化太严重，不会是你认识的若陀创作的。”
什么叫我认识的若陀？这句话逻辑没什么问题，但是听起来怪怪的。空赶忙拿出包的严严实实的画作。“钟离先生，麻烦您估个市价吧，感觉多少是个老古董。”
钟离展开画作，又戴上了眼镜，装作仔细地一点点观察。“虽说是老物件了，一是伪造品，二是保存不当，氧化褪色，再者画法也相对保守传统，当今古字画市场上没什么优势，能替代之者数不胜数。”钟离随后报了一个五位数。
“不过，小友。”钟离故意停顿了一下，喝了口茶，“我有意收下这幅画作。如果法院方面能降到七成起拍，我愿意收购。”
空第一次见到有人愿意出价收买一件被自己贬低得一无是处的古董，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钟离先生故意讲画作不够好而压价的话，也到不至于说出五位数的估价，更何况空之前找的鉴定师给的价格也大差不差。
“钟离先生，我们这边会参考您的建议。但是法拍品还是要走程序，在网上进行拍卖的。提前祝您好运，不会遇到强力的竞争对手。”空留下自己的名片，收好公文包，和胡桃打了个招呼离开了往生堂。
钟离起身送客，而后转到前厅，对正在绞尽脑汁设计新传单的的胡桃说：“堂主，能否借我一点钱，大概这个数。”
『一点碎碎念：事已至此感觉写的有点偏离标题了。我一直认为先把人物写立体，才能有饱满充沛的感情，但是我本人对文章的大方向掌握不行，又时常偷个懒，写着写着就歪了，先给观众老爷们磕个头。。。这章写的比较干，最近都没有很大的矛盾冲突，所以看起来有点无聊，在我脑子里剧情快要迎来转折了可以期待一下。鸽了两天，这章是平常两倍算是补一点回来了，，写文好难（抱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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