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冬浮光的初恋》

第33章《冬浮光的初恋》

冬浮光和燕姝认识这么多年，不乏小女生之间的小吵小闹，但两人都是爽朗的性格，再激烈都能很快和好如初。

闹得最凶的一次是她们初二学期末，冬浮光都拿着大喇叭站男生宿舍楼下准备喊楼告白，其他学生像观看耍猴一样把她们围住，箭在弦上的阵仗，结果冬浮光忽然怂了，连自己大晚上过来干啥都忘了，急着想逃离，燕姝现场气得骂她，才让她重拾勇气，做出那件震惊全校的壮举……

“好好好，不提不提！姝儿乖！我过会儿请你喝你最爱的烧仙草奶茶好不好？”冬浮光站起，一副把燕姝当孩子哄的吊儿郎当，一手摸着她的军帽，一手握住她的手，乍一看是陪小狗玩的姿势。

冬浮光最令人讨喜的便是她大大咧咧下隐藏的识趣，换一般人被好朋友莫名其妙地骂一顿，早就发火吵起来，她却敏锐地读出燕姝极其反感那个“青蛙学长”，也不愿对自己多透露，那她何必碰这个禁忌，以致伤害两人多年的姐妹情？划不来也没必要，谁都有小秘密，装聋作哑也是一种尊重与教养。

“滚吧你！当我是狗狗呀？”燕姝同样是识好歹的人，看出聪明如冬浮光，表面上用捉弄自己的方式给双方台阶下，心里既感激，也愧疚自己一时失控，轻打了下她手背，脱下帽子露出因出汗而近乎粘在头皮上的头发，俏皮地朝冬浮光挤上去：“来来来，有本事摸我的油头！”

“去去去！过会儿洗了澡，我再把你撸秃！这会儿嫌弃你！”

“来来来！甭客气！”

“滚滚滚！”

从刚才“战争”的一触即发到现在的嬉笑打闹，不到一两分钟的时间，甄朱看呆了，本担心笨嘴拙舌的自己如何劝架，不料两人吵架就跟玩一样，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时化成两片白羽，既高兴更羡慕她们的情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冬浮光和燕姝都是善良正直的女孩，自己也是善良柔弱的，难怪三人能走到一起，说说笑笑，还没发生过独留一人晾一旁的尴尬，甄朱下定决心，珍惜缘分，好好和她俩相处。

“吓死我啦，还以为姝儿真的生气了！”

“没事儿！我俩就是上一秒红红脸，下一秒握握手！”冬浮光边说边拉住燕姝的手，两人的手心再亲密无间，也有空隙自由呼吸，那是冬浮光今天探出的燕姝的忌讳，是她们之间必须存在的礼貌的距离。

“阿光呢？姝儿，你俩感情那么好，阿光长得也很漂亮，一定有男生追吧？”甄朱一脸八卦，谁知燕姝还没说话，冬浮光站起，学着孙悟空眺望的滑稽动作：“哎呀，正好校园卡自助充值机那儿没人，我去充点儿钱！”

她跑得比兔子还快，明明机子离她们也没多远，燕姝摇头，脸上的无奈溢着青春的惆怅：“这丫头还是老样子，别看貌似胆大包天，面对感情却怂得很。”

“咦？她真有喜欢的人？”

“都是初中的事了，是我们马上初三毕业的……”

“妈呀！吓死我了！”

燕姝怀念的声音被再次逃回来的冬浮光聒噪地打断，她满脸写着恶寒，双手抱住自己：“我正研究那破机子咋用，突然旁边冒出个又胖又黑的学长，问我哪个学院那个专业？能不能加微信？这年头男生都这么直接？”

“哈哈哈，看来阿光是颜控，不喜欢那种五大三粗的类型！”甄朱边笑边环顾四周，这会儿是他们大一新生刚解散的用餐高峰期，放眼望去被军绿色染了个遍，只有零星几个穿便服的学长学姐，不过她没找到那个吓到冬浮光的“大猩猩”学长。

“不是！比起外观，我更不喜欢那种直接上来，就问女孩子要联系方式的人！”

“行啦，要换成像咱蔺学长那样的帅哥，你一定给吧？”

“切！姑奶奶不稀罕！”

“蔺学长是谁？”

闹哄哄的氛围被甄朱的疑问扯住命运的后颈，燕姝闭上嘴巴故意绷紧抿住，瞟了眼冬浮光看向甄朱，表示自己不敢说；冬浮光瞪了眼她故弄玄虚，犹豫在心底深处拨起琴弦，她哈哈大笑盖住那层彷徨之音，像一位浪子故作深沉地回忆自己的风流韵事：“哈哈，想当年我还很年轻……”

燕姝被逗得笑场，甄朱也暗叹冬浮光风趣幽默，听她像位说书先生般阴阳怪调：“不许插话！讲哪儿了……对！那时候，我看上了那个学长！想把他纳入我后宫！可惜他即将中考毕业，我觉得得给宠妃备一份大礼，就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在我妈妈的大力支持下，拿着大喇叭公开喊楼告白！牛不牛？酷不酷？”

甄朱听得张大嘴巴，半天都合不住，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肃然起敬，既感慨冬浮光的胆识，也感慨她母亲的开明：“哇塞……阿光！你是我偶像！”

没有丝毫恭维，甄朱发自肺腑地赞叹，这不是一般女孩子具有的勇气和自信。

“别装啦，我是目击者哦。”燕姝敲了下冬浮光汗湿的头，又嫌弃地闻了闻自己的手，送她一个大白眼。

“我在软妹面前装逼！你少给我拆台！”冬浮光清着嗓子推下燕姝，面向甄朱时又是那副高深莫测的可爱样子，宛如电视剧里女扮男装的公主贴着小胡子，更让甄朱忍俊不禁，打心底喜欢这个新朋友。

“晨鑫！不好意思刚在导员那里说事，等很久啦？”

“没事，雨哲，这段时间我们新生军训结束得晚，高峰期饭堂本就挤得很，你这个点来，正好窗口人少啦。”

“想吃什么？”

“还是那家的重庆鸡公煲吧，自从报道那天你带我吃了一次，我就上瘾啦。”

“哈哈，带得你也喜欢上啦，我们走！”

在她们隔了过道的一桌上，坐着一个安静许久的女孩，透明到无人发现，直到迎来一位穿着黑白横线短袖的男生，她才像花儿一样盛开招手。男生光声音就听着细腻温柔，甄朱忍不住回头，眸中一亮，映入一道风景线。

洁白的皮肤、不大的凤眼、细边的眼镜、微长的脸型，算不上特别俊美却颇为秀气的五官，是唐诗的韵脚，宋词的格律，错落接续成一首优美的文言诗，题目是只属于冬浮光的《望江南》①，内容却是冬浮光必须接受的“肠断白蘋洲”。

“蔺……蔺学长！！！”位置正对他们的燕姝，也被这道赏心悦目的风景线吸引，终于认出这个光是外貌和气质，在清一色的军绿中都格外惹眼的男生，忙找身边的冬浮光，可她不知何时消失了。

“你是……燕姝！”男生快一米八的样子，吃惊地盯着燕姝，也认出了她。

燕姝心跳加快，暗骂冬浮光总在关键时候掉链子，上前笑道：“是啊……原来你也在西镐大学！”

“哈哈哈，世界真的好小。我在外国语学院俄语系，我女朋友也是。”蔺雨哲笑道，顺便介绍身边那个样貌白净、四肢纤细的女孩：“这么说来，你们都是一级的！”

“女朋友”让本就猜出些答案的燕姝的心彻底凉下去，打量眼前这个容貌只能称得上可以，与自己和甄朱相差很大，更不必说不及冬浮光那种浓颜美女等级的女孩，嘴边的笑有些撑不住，却还得扛着：“对，那个……冬浮光你记得么？她也在外国语学院！日语系。”

“哦……她人呢？”听到冬浮光的名字，蔺雨哲一瞬的迟滞很快销声匿迹，像谈论一个哥们儿般四周看。

“买奶茶去了。”燕姝即可回话，捎带观察这个面相看起来很通情达理的女孩，似乎并不介意自己和她男友说话，索性横下心，试探道：“学长！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么？”

她承认自己这么做很过分，又实在不忍心冬浮光的初恋，就因蔺雨哲“名草有主”而终结，感情需要争取的，于是冒着极可能被那个女生当场翻脸，以及让蔺雨哲误会的风险，硬着头皮问这种敏感问题。

“没问题，我们把微信一加，和我手机号一样。咱们真有缘，初中、大学都同校，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他很自然地望了下身边的女友，女生竟不生气，还温和地补充：“是呀，雨哲的朋友也是我朋友，其实我和他是一级的，高中同班。本想考西镐大学，结果录取到陕师大，又复读了一年，可算心想事成，你们也可以叫我姐姐哦……对！忘记自我介绍啦，我叫刘晨鑫！小美女你呢？”

“姐姐……你好！”说实话，刘晨鑫真有种姐姐的大气感和亲和感，燕姝明明不情愿喊一个同级女生“姐姐”，却被刘晨鑫身上的气质折服：“我叫燕姝，新闻专业……”

燕姝越说越小声，好似回到上课走神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却不知讲到哪里的窘迫。脸是烤架上烧熟的肉，噼里啪啦间，被大火收汁了她那点儿女生的小算盘和小嫉妒，全作茧自缚干煸在脸上，那叫个又烫又疼。

这个端庄的姐姐，虽不是很惊艳，但简单接触，就能感受到她的善解人意与宽和亲厚，相比之下，自己就太小气了。难怪这样优秀、成熟，还努力上进的女孩子，才会被蔺雨哲那样杰出的男生爱上。

蔺雨哲，一九九五年九月十三日出生，在冬浮光和燕姝的初中时代，是一个像奥运圣火一样令人瞩目、令人向往的耀眼存在。

【注释】

①出自唐朝温庭筠的《望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