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人生赢家》

第5章《人生赢家》

一九七三年出生的康霓，绝对活成了很多女人最羡慕的样子。

二十四岁时，她在陕西师范大学读研，捎带结婚并生了冬浮光，二十六岁读博时又生了冬沉璧。在那个响应国家计划生育政策①，倡导单胎的年代，实现了很多城市家庭想都不敢想的儿女双全凑“好”字的梦想。后来，她收养了外甥女冬静影，成了三个孩子的妈妈。

康霓上学时就解决了婚育这等人生大事，所以并没有太影响她后来的就业。而很多白领女性都因超生丢了工作，使中国八零至一零年出生的这一批人，凡是家里有兄弟姐妹的，大多数情况下，要么是农村家庭，要么母亲是家庭主妇。因此，当时有正式工作的女性，一般都不冒这个失去经济独立的风险。

常说女人只有婚育过，人生才会更完整。但把康霓看做那种只会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那就大错特错。

康霓，生于七三年四月十五日，字东篱②，号月朵③居士。祖籍广东，在甘肃庆阳长大。本科、研究生、博士都在陕西师范大学就读，攻读中国语言文学。在当年那个高考远难于现在的七八十年代，绝对属于精英女性。光凭她充满古韵的字、号，就能看出她是位饱读诗书、才华横溢的才女。

世界上真的存在那么一种该是小说或神话传奇中的人，各方面都优秀到光芒万丈，比如康霓，她在出身、美貌、事业、婚姻上都堪称人生赢家。

她的出身不一般。祖父是康有为家族的后人，外祖父是满清旧贵族一脉，父亲是建国初期的名将，自小家境优渥，生活富裕。建国后，随着中俄关系不断加深，康霓来自苏联的中俄混血母亲定居中国，使她在外貌上带了些欧洲人的特征，皮肤雪白，眼窝深邃，睫毛浓密，鼻梁高挺，年轻时堪称校花级别的大美人。

她的才学不一般。一提到陕师大康霓，人们的第一反应是康大才女。前文提过康霓是业余小说家，大学时就出版了十多部散文集、小说集，在西北文坛年轻一代中颇具影响力，字、号均是她的笔名，妥妥影视剧中“才貌双全”的女主人设。

她的见识不一般。中国自古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真相是封建社会怕女子太有才能和思想，就不甘再被男人管束，所以提出三纲五常、三寸金莲及贞节牌坊。而康霓的家人很早受到西方先进思想的洗礼，按照林徽因、张爱玲、冰心、陆小曼等民国著名才女的标准培养康霓，使这朵娇艳的蓓蕾汲取充足的文化知识养分，真正散发出来自灵魂的香气。上初中的时候，胆识过人的康霓就敢在课堂上与老师辩论，提出远超乎同龄人的见解和思想。

她的野心不一般。天之骄女如康霓，并未按照长辈的意愿找个体制内的“铁饭碗”虚度年华。像她这种怀着孩子还能攻读学业的女强人，博士毕业后拒绝了不少高校发出的应聘橄榄枝，创办文学杂志《菊傲霜枝④》，吸引不少同好加入，深受大学生欢迎。喜爱甜点的她抢抓机遇，乘着国家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日益兴盛的东风，挖掘中国传统糕点艺术，开创糕点品牌“华香斋”，目前在陕西开了二十多家分店，在当前西式甜点霸占市场的现状中，以优质的工艺和高质的口感，为中国传统甜点杀出一条血路……

取得这些令人瞩目的成就，康霓就会安下心做男人背后的小女人？

答案是想多了。

在康霓的人生词典里，从来都没有“奉献”一词，更多的是“自我”。

听着像贬义，但康霓恰恰因“自我”将个人事业、婚姻、家庭经营得相当出彩。

“要想爱好别人，就先爱好自己。”是康霓在自己的文章中常体现出的观点。她很注重自我提升，除从未间断学习外，在保养、美容、护肤、打扮等方面下了不少功夫，令她如今四十三岁仍保持着少女般的容颜和体态。

她常说不理解为什么很多女人结婚后，非要把自己过成黄脸婆？原因就是忘记“自我”而被“奉献”洗脑。

她也深知当代社会中，本就家庭属性较重的女人没法既貌美如花，又能挣钱养家，还能处理家务……这种“上得了厅房、下得了厨房、打得跑流氓”的说法纯属扯淡。

中国女人又不是超人，不可能样样兼顾到完美极致，最聪明的办法就是权衡取舍，所以“自我”的她选择了美貌、才华、事业，也只有这三点是确实不需要她如何奉献，且是货真价实地属于她个人的最大财富。

因此，康霓可以忍受家里乱哄哄，却不能忍受自己变老变丑变堕落。只要她努力赚够钱，请保姆照顾孩子、打扫家务不就好了？“自我”的她从不做出力不讨好的事。

虽然她因事业多少疏于对三个孩子的陪伴，可在康霓这种“假妈妈”的教育下，反而将冬家的三个孩子教得个个都有出息。

她不留情面地总结为：“父母是孩子最好的榜样，某些自己都不思进取的爹妈，就别舔着脸再各种嫌弃自家孩子不听话了。”

康霓就是一个极度自律的人，她给自己定了闹钟，把每天的二十四小时划分成不同的时间段，防止自己因沉迷玩乐或手机而荒废时间，并伤害眼睛。

比如她规定这半个小时要写作，就安下心写作；时间一到做做眼保健操、喝喝水休息会儿；大约五六分钟后，继续做计划好的事，可以是写作、也可以是看书，甚至是玩手机……总之，适度就好，到点就停。

果然她的言传身教深刻地影响到三个孩子。眼看自己妈妈都在认真学习，孩子们一放学就自觉写作业，再把不会的题目列出来，统一找家长解答，康霓和丈夫冬淮也会耐心解释。

一个自律、上进、努力的母亲，绝对能给孩子的成长起到积极作用。

但康霓的“自我”从未消退，她不是那种把孩子当“金蛋蛋”一样伺候的保姆。

她在孩子们上小学时，就培养他们自己吃饭、洗碗、洗衣服的好习惯，还熏陶得本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冬淮都成了“家庭煮夫”，一家人都会做饭，连人高马大的小儿子冬沉璧都能炒些家常菜，不像一般男孩子丢人地只会泡方便面，把自己吃成营养不良。

其实，康霓最大的优点，不是她每次给孩子们开家长会时，都能把自己打扮得艳压群芳，让孩子脸上自豪沾光；也不是她本身厨艺超人，令孩子们很喜欢吃她的大餐；更不是她严格自我，以身作则，把孩子们培养得知书识礼……而是她骨子里也是那种童心未泯，思想开放的野性女孩。

除了对外甥女冬静影比较谨慎，她常嗲嗲地要女儿和儿子把她叫“姐姐”而不是妈妈，还常当着孩子的面儿，叫着对丈夫的爱称“阿淮哥”，弄得丈夫面红耳赤，孩子们则偷偷嬉笑，她不以为然，搂住丈夫说：“笑什么？有本事也找一个像你们爸爸那样的好伴侣，没有就干看着吃狗粮，羡慕死你们！”

“好了，不闹了，霓霓乖。”善于有智慧地撒娇的康霓，是冬淮这种平时总是一本正经的男人都招架不住的尤物。夫妻多年琴瑟和谐，恩爱甜蜜，营造出十分幸福和谐的家庭氛围，使孩子们都很向往父母那样的神仙爱情。

父母相爱才能真正让孩子幸福。可大多夫妻结了婚往往忽视这一点，“拿老夫老妻”推远彼此，一味地将重心转移到孩子身上，致使夫妻感情日渐冲淡，反而为日后的婚姻危机埋下伏笔，不利于孩子的成长。康霓恰恰规避了这个雷区，根源还是她十分“自我”，甚少“奉献”的智慧。

康霓的开明也体现在育儿理念上。中国家长的共同点是：孩子上学时，防早恋像防狼；孩子工作后，催婚像催债，完全不懂感情需要互相吸引为基础，日积月累为辅助，忍让磨合为支撑，一蹴而就的婚敢结么？反倒造成很多年轻人婚姻不幸！

已见过身边太多无爱婚姻的康霓，早在冬沉璧上小学一年级时，就不顾丈夫的反对，大胆鼓励孩子们要在不影响学习的大前提下谈恋爱，要把班上优秀的同学当榜样，努力向他们看齐，争取同他们并肩，力争超越他们。如果方便的话，她还想见见未来的女婿和儿媳，巧妙地把三个孩子逗笑，使他们更愿意亲近她，把她当做无话不谈的大姐姐。

把“姐姐”叫得最甜的是儿女中最像康霓的冬浮光。她初二就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尽管结局是她早就料到的单恋被拒绝，但她至今都不后悔自己年少时的敢爱敢恨。

那时，冬浮光眼看暗恋的初三学长即将中考毕业，继承了康霓的勇气和果敢的她，仿照当时很火的《一起又看流星雨》⑤偶像剧的套路，拿着大喇叭公开喊宿舍楼，当着全校的面儿向喜欢的男孩告白，也好不留下什么遗憾。

此举震惊全体师生，事后康霓自然被校长请到学校。

那个“地中海”老头不想在小有名气的康霓面前丢脸，卖弄起古文，罗里吧嗦着文绉绉的话，说什么在下一直久仰康女士的为人和才学，不想令爱平日里看着品学兼优，却为了情爱之事，行事冲动，不计后果……

康霓不愧是高情商的才女，先点头附和校长，向校方对自己孩子的关心表示道谢。

待抓住校长思维松懈的空当，她立马进行逻辑层层递进、令人无法抵挡的反击：“实不相瞒，是我建议阿光喊楼告白的。您刚说得也有道理，但学校防止孩子早恋的初衷是什么？归根结底是怕耽误学习！出发点绝对没错！可我家阿光和那个男孩差一级不说，目前也无发展可能，不过是想在他毕业前，给他一场终生难忘的告白，让他永远记住阿光喜欢过他罢了。再说了，早恋符合人性！您学富五车也知道，《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和林黛玉，也是在和阿光差不多大的年纪里，萌生男女之爱；金庸先生小说中的女性角色，也是在现实生活中大多中学生的年纪，就谈婚论嫁……可见十几岁的懵懂爱恋乃人之常情，没必要小题大做！我个人认为，只要不影响学习的校园恋爱是值得提倡的！您想，真正有上进心、认真对待感情的孩子，一定会处理好感情与学习，为了考上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为了博得更好的未来，为给对方一个承诺而拼尽全力，互相进步！相反，那些只是游戏人生的熊孩子，就算上学时不谈恋爱，他们不思进取的劣根和懒惰，也会让他们本就无药可救的成绩没什么起色！先不说我家阿光平时的表现有目共睹，而且她这次不勇敢么？世上有多少女孩子，敢毫无顾忌地表达对自己喜欢男生的爱？这是男人都没有的勇气和胆魄！身为她的妈妈，我为她感到骄傲！这样优秀、霸气的女孩儿，将来必能成大事！”

康霓吐字清晰，声音洪亮有力，字句说到点上，怼得老头哑口无言，额上冒汗。她还笑面虎似的给他递水喝，继续千恩万谢校长的用心良苦……

能宽容对待校园恋爱的康霓，也不像一般的中国家长，并不避讳性别教育。

她会巧妙地向孩子解释“你是从哪儿来的”“妈妈为什么每个月会流血”“我的胸部为什么变大”等羞于启齿的问题，而非一般家长用“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等来搪塞，积极教育儿女从小树立正确的性别观念和性别意识，既要尊重别人，也要保护自己。

这样开明聪慧的康霓，不只是冬家三姐弟的母亲，更是他们的知心姐姐。

“霓霓姐，我好奇你不是一直拒绝当大学教授么？怎么这次会去我学校？”冬浮光给康霓倒上一杯大麦茶，她知道母亲的脾胃很虚弱，常叮嘱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妈妈照顾好自己。

康霓握住水杯的双手，不易察觉地凸起骨节；看向女儿时，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左右各一个小酒窝，遗传给冬沉璧；涂着珠光唇釉的红唇像块水蜜桃，遗传给冬浮光：“是你们新上任的副校长邀请我的。以前我带过他语文，不好拒绝他的好意……”

“段氓哥吗？他真当上校长啦？”冬浮光惊讶地喊出来。她记得这位长得有些圆乎乎的哥比自己大十岁，这般年轻有为，也是人生赢家啊。

【注释】

①计划生育：是中国一项基本国策，即按人口政策有计划的生育。1982年9月被定为基本国策，同年12月写入宪法，提倡晚婚、晚育，少生、优生，有计划地控制人口增长。

②东篱：有菊花的地方，后人多用以代指菊圃，出自陶渊明《饮酒》的名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③月朵：白菊花的别称，亦泛称菊花。唐朝陆龟蒙在《重忆白菊》中有名句“月朵暮开无绝艳，风茎时动有奇香。”

④出自宋朝苏轼的《赠刘景文》的名句“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后比喻满身傲骨、不畏强暴的人。

⑤《一起又看流星雨》：是湖南卫视青春偶像剧《一起来看流星雨》的续作，由张翰、俞灏明等主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