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好大,你怎么淋成落汤鸡了啊严浩翔,我记得早上你带了你那把小黑伞
...阿嚏。
“还是那群流氓又泼你水了? !你上次不终于发威拿棒球棍把人揍了个半死吓得他们屁滚尿流了吗?”
[“无论别人用什么方式伤害你,反抗与挣扎也未必不是好方法。现在你有资本也有力量保护自己、告诉他们你不是好欺负的, 为什么不?”]
不是。是淋雨。伞给李珈了。
“又是她..她到底哪里好到至于你一天到晚挂念着暗中付出。兄弟我看着干着急啊,你是一点都不打算主动认识和人进一步发展,啧! 为啥呢?我真的搞不懂。
“因为, 她不认识我了。
“呃,你俩本来就不认识,你说梦话呢? ”
“说了你也不懂。
她还没遇到自己,还不认识自己。也就谈不上记得。
只是十七岁的严浩翔还不知道这一点。他或许当真以为那人兼职做神明。
如今考官先生低下头去,笑自己太傻。
她不再试图在任何时候,不管不顾牵起他的手,带他走。带他逃,逃出这段无解又悲哀的人生,那他就自己好好活,直到他们重新相见的那一天。
在无数条平行时间轴上,严浩翔相信,们总会再见。她总会,再一次,看到自己,认出自己,记起自己。无论是道歉,还是告白,他都希望,再一次,听见她的声音。
只是他没料到的是,自己竞 会忘记这过去的所有。
也没想到,自己和李珈,竟会以这样的方重逢,或,初见。
十八岁那年,严浩翔考上了一所好大学。那个家里却没有一个人感到开心。
爸一直在沉默。而后妈像压根没看到一样一切如常,把话放到明面明面上,说,不可给你粒子一-分钱, 要去读就自己想办去。
他那碌碌无为的哥哥早早被学校开除,读了技校,出外打工讨生活时,在流水线上
。公司
操作失误弄断尾指成了残疾,脾气愈发暴实, 看不得别人一点好,深夜偷偷烧了他的录取通知书。
好不容易有一点点出逃的曙光,却又猝不及防湮天得彻彻底底。
严浩翔第二天把家里一切看得 见的东西都摔了个粉碎。
然后,爬上了这栋破烂单元楼的顶层。他在:天台边缘晃着腿想,这时候她是不是该出现了?
该牵住他的手,带他走。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世界。
从天亮等到天黑,依旧没有。
他自嘲地笑了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站了起来。
准备走下楼去,然后想想该如何和学校联系, 重新补一份通知,再去找几份兼职,实在不行,找母亲以前的亲戚借点钱,起码把第一个学期的学费凑出来。
没想到站起身转过头的时候,看见了平日里一直沉默,从未在人前对自己好过的父
他看着自己犹疑的眼神,让严浩翔心里升腾起点点飘渺的希望 与亲情。
他想和他说什么?
.儿子, 你考 上大学,我很为你骄傲’“别担心学费,爸爸- 直在’?
‘录取通知书没了,我们一起再想想办
然而他抿了抿嘴,开了口。
“你不该乱发脾气把家里砸成这样乱七八糟的。
“你妈现在在家里生气,叫我来找你。回去后好好道个歉,就没关系了,啊。
那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大概以为自己很善2
解人意吧。
少年一下子笑了:“她不是我妈。我妈早就因为你死掉了。
明明做错的人从来就不是他,却要他为此道歉。这对吗
“你不用劝我回去。东西砸碎了我赔。从今以后我就和你没有关系了。
那在他十八年的人生中一直在‘装睡’ 的父亲愣住了。
他似乎今天总算醒了,他暴怒起来,无为力又那样虛张声势。
他知道自己背负的罪孽太多了,只是一直装作看不见。两头都背叛欺骗,两个家庭都支离破碎,两个女人都是受害者,他谁也对不起。
本以为在家里经受原配的打骂,对她一切言听计从能够弥补毁坏的关系分毫,本以为自己忍气吞声把小儿子接到家里来也算是对死去的婚外爱人的仁至义尽,到头来, 依旧每个人都看不起他。
现在,小儿子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他一直记得清楚,是谁害死了他的母亲。他恨极了自己,要和自己断绝关系。
男人无比恐慌,第一次清醒淋漓地面对自己的痛苦与罪恶。
他和严浩翔争执、推搡,用这辈子都未用过的极高的声调同他吵,试图摆出父亲的威严逼迫他低头认错,逼他说心里其实并不怪自己。
情绪上头,但他怎么能忘记,儿子还站在天台的边缘。
他是否前一夜的时候,就想往下跳的?他肯定是的。肯定是的。
他早就想死了,他早就该死了!
男人失手把严浩翔推下去后,瘫软地坐在了原地,只能这样颤抖地为自己开脱。他甚至没有胆量,去看看这个高度, 他是立马死去了,还是有一-线抢救的生机。
老旧的楼房,并没有监控。
而警察来后,-条年轻的生命,在唯一目击者,他亲生父亲的证词下,被宣判为自。
自杀者是无法上天堂的,爸爸。严浩翔轻轻笑了。
“死者,你虽然. 生痛苦且短暂,亲情淡,朋友稀落,爱人错过。但鉴于你选择宽恕与反击得当,体现出的神性较高,特此聘请你成为天堂的一员。你将拥有永恒的生命,强大的力量,受人尊敬的神格,请问,你是否愿意接受?”
[“好吧, 我向你坦白..”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实话, 其实我...神仙。”]
他的声音坚定且淡然。
“成为神明拥有的东西会很多,那会失去什么吗
上帝沉默了一会儿。
“神爱世人,你会失去可自私爱一一个人的
“啊..” 他点点头,反正,除了从未再见的她以外,这世间没什么值得这颗心,那么,我接受。
当了神仙后,果然很自由。
有事听昕祷告和报告,没事就跟在她身后, 像只背后灵。
她读大学啦,终于逃离了那个可怕的原生家庭。真替她高兴。
..恋爱了。这男的看着也不怎么样。眼光真是差到离谱。
去国外的机会落空了,哭得人心都碎了。分手了。分得好。
认命找工作了,四处奔波,实习期瘦了好。
太蠢了,和老板顶嘴,被开除了。
怎么又哭了,就这么难过吗。
李珈很好也很辛苦地长大了。在他温柔的注视下。
严浩翔有时候觉得看着她就很知足,有时候却觉得,哪怕是神,也很无力。
无能为力参与她的人生,喜怒哀乐,帮助她度过难关,抱着她,擦擦眼泪。
因为神爱世人。
他不能偏爱她一个。
后悔的念头就这样隐隐绰绰在心里生根发芽,像一个巨大的黑影,慢慢将他吞噬。
然后她生病。基本上:回天乏术的病。他就在想,凭什么他们已经这样悲惨了,命运依旧这样不肯放过他们。
严浩翔有F看到她在病床上笑,回复医生的鼓励:“当 然想活啊。不甘心嘛。好不容易就快混出来了,还没看过沙漠和草原,北极光和盐湖。空气、阳光、雨水,火锅、奶茶、游戏机,我好像眷恋这人间太多东西,太贪心了点, 不那么情愿马上离开的啦!
原来这里有这么多值得眷恋的东西。这么可以-起去的地方。
严浩翔想,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的区别,也是他爱她的根本:
无论经历多少磨难和挫折,他的支撑太单薄太空洞,两次都靠她救、靠她教。
而她,却独自一个人在无数的绝望与罅隙中, 窥见零星光的来处。
他从很久以前就已经觉得,他们是一起的。融洽,和谐,不分你我。
所以大概,谁能看到,谁能好好活下来,看到这些,都是一样。
神明以灵魂为代价的眷顾,只能施与
自愿者,将抛弃神格,自甘陨灭。
于是他不再是普度众生的神,或许从开始就不是。
他只希望她,所求皆如愿。
她的心愿与留恋的事物里从来没有他。简单到,似乎不值得花这样巨大还永永远远也不会被她知道的代价。
只是想
活下来。
而他说:好。
就独自坠向失落的深渊。
戈为什么没有记住那个少年递过来的雨中的伞?
我为什么没有注意过成绩榜上始终在我身边的他?
我为什么没有留下,十七岁后的每一-次生日,那一束相同
一样可爱的花?
“好了,别哭了。
严浩翔无奈地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他漫长又短暂的人生回忆,总算完结。“很抱歉,还是没能留住你。
三个片段,我都深深地参 与其中。
活着的时候,却辜负了他,丢下了他,对他的爱一无所知。
我抽噎着, 上气不接下气,拽着他的衣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要做出最后一个选择了。 ”考官大人纵然再想回应我,但找回记忆的他,灵魂依旧不完整,依旧缺失情绪感知,也永远不可能完整了一因为最 后的那片灵魂,在我被他已然延续的生命中,无奈又无望的深情呵,那双眼睛,“然后, 考试就会涑,你就可以到达彼岸了。
我慢慢冷静下来。
最后一场考试中,
该被审判的人,我想我
道是谁。
不是对他施与冷暴力的同学,不是于高楼推落他的父亲,不是高高在上却可悲的后妈和哥。
严浩翔目视光屏的那个名字,眉头越皱越
-而是我。
给予他最多希望,也最多绝望的我。
在这样一个因为寸神的关而形成闭环的时间线里,在无数次相遇与遗忘中,毫不犹豫地给予了他善意和警醒,让他学会去选择宽恕与反击,然后又毫无预兆离了他、忽略了他,直到他死去的那,也依旧不知道他的存在与卑微的爱的
“宽恕还是反击,选择在你自己。
我笑着重复了-次这句话, 恍如隔世,榜去了眼角的泪。
“不如这次,换你握住我的手吧,严浩
他愣愣地抬起头,凝视我。
“你帮那么多人检录过,宽恕过,又替那么多人惩罚过,反击过。
“起码这次,我想让你有的选。
“不..”他下意识想拒绝,却被我打断。“我还欠你一份痛苦。”我眨了眨眼,“就答应我吧,堕神大人。
严浩翔的瞳孔一-瞬 微微缩小,“你怎
“我怎么知道你是堕神?”我噗嗤笑出了声,“你想想自己当时怎么说的。
[但他与强大漂亮的外观不符的是,其神情肉眼可见有些懊恼,叹了口气,“ 嘴跑
严浩翔弯腰凑近,面无表情地凝视我的眼睛:“李珈, 你会忘记我的上一句话。”我仿佛一下子被蛊感了似的,眼神变得空洞,没有自主思想地跟着重复:“我会忘己你的上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