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找她,太危险了。
水清璃抿了抿唇,告诫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端起老医师放在一旁的药,一口饮尽,酸味浸满他的口腔,他却觉得好苦。
“来人。”
一开口,他才发现声音干涩的厉害。
好在门外心腹早已等候多时,一听传令就进门。
“主子,已经查到夫人现在在哪里了。”
心腹低声报了一个地名。
“嗯,多派点人去护着她,最好是会解蛊的。”
“是。”
“一有新的信息就告诉我。”
“是。”
“让他们一时辰后到书房。”
“是。”
“退下吧。”
“是。”
—
“夫人,快天黑了。”
“找家客栈停一下,今晚就歇息在那。”
“是。”
看着逐渐陌生的环境,王默的情绪越发低落。
他没有派人追上来,应该是真的和离了吧。
—
又是一夏,湖中荷花正开,淡淡的荷香乘着凉风吹拂过繁叶。
王默笼了笼外罩,毫笔沾墨提笔起落间自有韵律。
“娘子。”
正收笔,婢女便上前悄声禀告京城今日大事。
王府,也就是她的娘家,因为谋反被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她垂眸。
这样啊…
落印的手一抖,位置印偏了。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王默边思索边交代婢女叫管家过来一下。
等待期间,不知怎么想到了——他。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他们已经和离了,这次的祸事应该波及不到他那吧。
罢了,多想无益。
王默交代好了管家她被带走后,就将家财散了一部分发给下人,剩下的全捐赠给慈善堂。
然后吩咐婢女拿些白布和香放她房里。
“娘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说不定,说不定这件事还有回转的机会呢!”婢女一听吓得泪花花直冒,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拒绝执行。
王默好笑,点了一下这小丫头的鼻尖:“你想什么呢,你家娘子是动不动寻死寻活的人吗?我只是想上柱香。”
“好像也是哦。”婢女擦了擦眼泪,虽然这么说但是她还是不放心,拉过自己的小姐妹叮嘱她一定要在她离开去拿东西时盯好娘子。
“嗯!”另一个小丫头警惕满满的盯着王默,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
婢女才不顾礼仪的小跑去拿东西。
—
躲在暗处的暗卫听不清她们之间的谈话,只能靠口型辩识内容。
这不解读还好,一解读可就出大事了!
—
“不好!夫人要在房里自尽了!”
心腹得了消息立马飞奔,砰! 的一声推开门道。
“什么!?!”水清璃手上的书掉在地上,他从牙缝里用力挤出几个字。
“马上让人准备出城!”
一瞬间,他仿佛掉进了寒冷刺骨的寒潭中,看不到任何光亮。他强行让自己振作起来,不能浪费时间在这种没意义的感情上。
—
“砰!”
“清璃?!你怎么……”
王默只听木门被人用了打开,一个人便冲过来将她抱住。
熟悉的淡如水的冷香从后面环住她,王默诧异的扭过头,将下巴放在她肩窝的那人微不可见的蹭了蹭她的脸颊。
“无事,你们先退下,不必在一旁守着。”
四周的婢女家仆神色各异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正想着帮娘子拉开这个非礼之徒,便听到娘子发话让他们退去。
婢女倒是知道一点点内幕,知晓这就是娘子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识相的带头退下,末了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房间内重新归于昏暗,王默挣扎了一下还是没能脱离他的怀抱,反而让他收缩的更紧了。
“清璃,清璃?水清璃!水…你哭了。”王默一连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反而她感觉到肩头处传来湿润的触感。
无奈,她转身,这次他倒是配合的松了松。
水清璃低着头,脸埋在阴影中看不清他的神态。
王默叹息一声,轻轻的捧起他的脸。
“你知道现在的形势的,我们不适合再见面。不过…”
她轻笑一声,声音莫名有些蛊惑:“水相既然来了,有些事也免不了,不如留宿几日,我尽下地主之谊?”
都说人死前都会格外大胆,王默觉得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她现在就格外的大胆。
趁水清璃愣神,她挑起他的下巴,亲了上去。
把一年半夏不见得思念,将要抄斩的恐惧,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孤注一掷的念想都融入这个吻中。
被这炙热直白的动作推倒,水清璃回过神有些惊于她的主动,在双方交吻喘||息的间隙里,无意将惊叹表出:“…夫人?”
“水相,我们已经和离了不是吗?”王默提醒道。
她只以为他情蛊作用未完全摒弃,才给她带来了这样一个好机会。
所以,话虽这么说,她指尖的动作不断,挑开重重衣领俯身作下一幅幅独属于她的画作。
水清璃听到这句话心下一闷,她竟然都没有派人去官府查过她的婚配未散,就认定他签了和离书。
“那夫人这样…可不好吧?”他若有所指的动了动,王默头顶的蝴蝶发簪便像活了过来一般,煽动着翅膀。
“什么不好?水相是不愿吗?”
王默说罢作势要起身,却被水清璃扣住了腰,压在了床头。
“夫人不知?你夫君在案子中立下大功?”他在王默耳边低喃,腰间玉佩叮当响。
“你做的?”她头上的蝴蝶更活,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发簪上飞起,她昂起头断断续续的问道。
修长白皙的脖颈染上绯红,看的水清璃目光一沉。
“嗯,原以为能接夫人回家,没想到夫人还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最后一字落下,王默五指紧扣着水清璃的手臂,而那发簪上的蝴蝶动作突然一顿,停了下来。
耳边又传来那人的声音:“夫人下了情蛊给我就罢了,怎么还解开了呢?”
王默闻言眼睛微微睁圆,这是什么话?难道他还不想解开了?
又听他道:“好在蛊虽然解开了,还剩个情字没解开。”
什么?
王默的脑袋瓜努力的过了一遍信息。
首先他没有签自己的和离书,他们之间还是夫妻关系;其次王府案子就是他一手负责的,所以她作为他的夫人免于一死;再者他虽然中了情蛊却不是因情蛊喜欢上她的?!
那她这一年来的泪都白!流!了!?
王默气的两眼泪汪汪,哼!的一声将水清璃推开,自己下了床榻,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
气呼呼道:“小女惶恐,水相位居高位,想必不可久留为我解惑!”
水清璃抿了抿唇,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手:“对不起,我错了。”
王默瘪嘴:“你没错,错的是我,傻乎乎的以为自己连累了你,跑了。”
她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还觉得,此事危险,我如此走了不必参与进来,反而更好?”
“……”他的确是这么想没错。
看他沉默王默气急,正想再闹他几句。
突然想到什么,停了下来。
咦不对!
王默突然醒悟过来,她好像也干了类似的事情!
含着泪珠子的眼睛眨巴了几下,她别扭道:“算了,虽然你做的不对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着我,但我偷偷离开也做的不对。水相今晚就在客房休息吧。”
这话题转的水清璃猝不及防,他沉默的看着他家夫人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独留他守着空房……
—
第二天,水清璃一天都没有见到自家夫人……
问就是在画画,在处理要事,在睡觉……
反正就是没有时间来见他。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几天,水清璃终于决定自己主动出击。
“你在躲着我,为何?”
她被人圈在逼仄的空间里。
王默眼神躲闪:“哪 哪有。”
水清璃对她的演技不予置评,依旧看着她不说话。
好吧,骗不了他。
王默低下头对了对指尖:“这不是,尴尬嘛…”
手下的小丫头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给她整了一堆美男的话,还振振有词的道:“不能再吊在一棵树上了!”
她这今天忙着瞒他处理小丫头弄出来的事,可不是不敢见他嘛。
而且今天还有一个李家公子没有打发,这就被他拦住了。
还是在这个客院里!
而另一边,水清璃还以为她说的是之前的事情,正措词准备一次性把误会解开时,就看到王默神色僵硬的笑了一下。
他转头。
突然展颜一笑,好似春花开满堂:“原来是贵客来了,夫人就先去休息吧,这里交给为夫就好。”
李家公子:……
怎么回事?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塌底!
李公子赶忙行礼:“小生今日前来是与王娘子协商慈善堂一事,若王娘子今日不便,小生改日再来也可。”
“哪里,慈善堂可谓是大善事,公子何时前来我们都是欢迎的,何况先前就有约,今日是我们失礼不是了。”
“哈哈哈没有没有。”李公子扯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笑道。
“公子,请坐。”
“不知公子家住何处?公子不要误会,只是想了解一下公子的情况。”
“那不知公子现做什么?月收如何?家中可以做主的有几人?……”
水清璃坐在王默旁边浅笑发问,王默在旁边听着尴尬的恨不得挖出一条地道钻进去。
好在这丫头找人来面会,是有正经理由的,不然她今天就让她知道什么叫娘子的威严!!!
好不容易‘商议’完了慈善堂一事,水清璃又提出要不要留下吃饭。
这可把李公子吓得魂都快飞了,忙擦冷汗推辞下次,脚底抹油的走的无影无踪。
水清璃这才转过头对王默道:“公子的条件很适合夫人,夫人可要将他收入家中?”
最后四个字被他咬的极重,王默不用看他的神态也知道她要是点头,后果会很严重。
“呵呵呵夫君在说什么呀?李公子只是我的合作伙伴,我的心里只有夫君一人。”王默干笑道。
时隔多月,终于听见她再喊他夫君,水清璃不太美妙的心情,终于美妙起来了。
抬头给了暗处的心腹一个眼神,心腹秒懂,端着早就准备好的药上场。
“时辰到了,主子该喝药了。”
“什么药啊?你生病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王默一听马上皱起眉毛,端起药碗闻了一下,不苦,才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完了还塞了个小糖给他。
“之前受了点刀伤,已经好了,药也只要喝完今天就好了。”
“他们死前反扑?”
“嗯。”
“给我看看。”
“已经好了。”
房间里只有他们,心腹端了药上来后就下去了,别的人还守在外面。
王默也不多言,直接上手扒,发现一年半没见,他的身上多了不少伤痕。
“是这里吗?”她摸着一处新长好的嫩肉,心疼道。
“嗯。”
“我那有祛疤膏你到时候涂一下,不要留疤了。”
“留疤了不好看吗?”
“不好看。”
“那涂吧,但要夫人帮我涂。”
“得寸进尺。”王默俏脸一红,之前也有类似的情况,结果涂着涂着……
水清璃扯着她的袖子,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看起来不给他个满意的答案他是不会放手的了。
“好,但你伤口才长好,旁的不许想。”王默想到他自己的确难涂药膏,心一软答应下来,但看他眼睛立马亮了起来,马上又补了一句。
“嗯。”水清璃应声道。
但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反正王默第二天腿酸的差点站不起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