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一杯夏日的冰饮，浮于表面的是冰，底层则是这杯饮品的味觉核心。糖、果肉、或是其他各异的添加品，一同沉淀在饮品的下端，等着人来挖掘。我用力将吸管插入，开始啜饮这份饮品。

如果我说在我品鉴它的时候，我心中思考的是星河宇宙，恐怕要引人笑话了。但事实就是如此。宇宙的表面浮溢的，是一切甜得发腻的东西。但在那之下，倘若你把目光从那些亮眼的表象上移开，凝视位于你眼前的、暗沉的、飘乎虚无的空气——

你会看到隐藏在表象之下的冰冷核心。那里包裹着无数细小却锋利的颗粒。

有一个人曾对我说过：“你想吃什么？”

我当然知道自己应该吃点儿什么，因为我不需要吃任何东西。可是我还是想尝试一下。

我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冰凉的、酸涩的、苦涩的……我闭起双眼，感受那些颗粒融化成冰淇淋，流淌在口腔内部，并最终融入身体每一处角落。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整具躯壳都被浸润在温暖的水汽中，舒服极了，甚至连脑海都变得清醒许多。

这样的滋味，简直像极了……像极了那个晚上的记忆。

我猛地睁开眼睛，抬头望向天花板。

白炽灯的光照耀在我的脸上，让我意识到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

我深呼吸几次，重新回到桌边。

一杯夏夜的冰饮已经喝完了。我拿起餐巾擦拭嘴唇，再次打量起周围。

这间房子和刚才的那间没有区别，除了墙壁上挂着一幅画以外。

我盯着那副油画。那是一个男孩坐在草坪上，手捧书本的侧影。他低头认真地阅读着，阳光穿透窗纱洒在他身后。

画家描绘得十分精美。我能够确定，我之前从未见过这张画，也从未听人提及过。

这幅画究竟出自谁手？又怎么会放置在我的房间里呢？

我忽然觉得，我的生活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但是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转动椅子，准备离开房间。

我的右脚刚踩上台阶，便突兀地停住了。

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站在厨房门口，左手拎着菜篮，右手扶着刀架。

他的脸庞映衬在昏黄而明媚的阳光里，显得格外柔软。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林老师？”

林暮转过头来，露出微笑：“你醒啦。我给你送午饭。”

他的神情依旧淡定而平静，但我仍然从他的眸子里看出了一丝惊讶。

我的心跳瞬间加快，紧接着，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哦……哦。”

林暮将食盒递给我。

我抱着食盒往楼梯口走去。林暮跟了两步，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没事。”

“今天感冒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谢谢关心。”

林暮没有继续追问。

他默默地看着我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我怀抱着食盒，沿着木制的楼梯缓缓往上爬。我的目光掠过一片黑暗。这栋楼一共六层。现在是下班时段，所以大厅里没有其他人。

我慢吞吞地拾级而上，每迈出一步，我都觉得心跳得厉害。

我不敢相信，我居然会遇到林暮。虽然我早已料到，我们迟早会有重逢的那一天。但我绝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他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