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吞噬着出租屋里的每一帧,雨打在窗檐的铁棚上,沉闷压抑。时厌躺在老旧硬实的沙发上,周身是压抑又颓废的死气。乌青的黑眼圈已然驻足多日。屋里的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霉味,时厌猛嗅了一口。嗯,很刺鼻,特别难闻。
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他想。
他烦躁地抓了一把油腻的头发。打心底里嫌弃自己这廉价样。和他妈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妈是名媛圈有名的富太太。至少她死之前是的。本就是商业女强人的她却毅然决然和她那不成调的男人私奔,说什么要独立创业。业是创起来了,可那让她死心塌地的男人却劈了腿。一个那么聪明的女人被小三窜上了位,这传出去,时夫人的脸都要丢尽了。一个那么痴情的女人就这么带着恨,上吊死了。留下了年仅六岁的时厌。
生母的遭遇促使着各种外界因素一点点地吞噬着时厌,每一句流言蜚语都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不受生父待见,不受宠,不受尊重。他从淤泥里爬出,可终究是在他心里占了不少分量。
也许是因为阴郁的性子,他从不曾被女孩子表白过。即使他相貌出众。那些女孩也只是暗戳戳地喜欢他,偷偷往他课桌里塞礼物。不过大多数都被他扔掉就是了。阴影里的爱,他受不起。
他过了十九年的人生,到头来一文不值。
时厌想,他最可恨的也许就是自己是个gay吧,没办法给家里那位顽固的老头延续香火。也没办法给他妈一个交代。因为自己奇怪的性取向,他又何尝没有遭到他人的排挤。
那是最阴暗的一段在校时光。
夏日蝉鸣声声,是青涩的,是缠绵的。七星瓢虫卧伏在绿油油的梧桐叶上,壳像上了一层油,亮得闪光。都被时厌尽收眼底。他不讨喜,也不是喜欢讨好别人的性格,所以他并不受班主任待见,就被调到了教室最靠右后角垃圾桶里的位子。只不过这些对于时厌来说都无所谓。
他喜欢就这么看着,看着窗边梧桐树叶上的所有。
“喂!同性恋!看什么呢!”宁静就这么被尖刻酸薄的话语打破。
说话的是班上的小少爷付睿。爹是商界略有名气的小亨,天天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可惜他妈是个上位小三。时厌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小三,自然对付睿没什么好脸色。
“他妈的,你个小三生的拽什么,找打是吧。”时厌抬手就将拽得不要不要的小少爷给摁在了课桌上。当然了,不是他的桌,他嫌恶心。可惜他是gay的秘密就这么被传出去了。他可真是不甘心,他守了那么久的秘密就这么被人不痛不痒的揭穿了。结果就是他痛痛快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痛痛快快地打了付睿一顿。小少爷人都被打得口齿不清了却依然在叫嚣,但这只不过是他背地里的表现罢了。他可不想再被打一顿。哦,对,他怎么忘了时厌还有个校霸的名号呢。那也不重要了。
自从大嘴巴付睿把消息传出去后,路上看时厌的人眼神都变了。畏惧,鄙夷,嫌弃,嘲讽,不可置信,甚至还有失望。时厌不在乎,他倒是可惜没多少小迷妹给他送东西了,不然他还能卖了赚点零花钱。虽然老头子给他的钱也不少,每个月20万。但都被他收起来存着了,一是怕老头将来找他道德绑架,二是为了将来离那老头越远越好,最好再断绝父子关系。
令时厌烦躁的是,每次找他挑衅的人总拿这一点嘲讽他,导致他的下手越来越没轻重,脾气越发暴躁易怒。这让他将来怎么讨老婆?打一顿然后威胁绑架人家,最后让一个不情不愿的女人当他的压寨夫人吗?他时厌还没有落魄到干这种违背道德的事。是他们来找打的,怎么能怪我呢。嗯,都是他们自找的。时厌安慰自己。
直到在一场较量中,时厌被人算计了。
他酣畅淋漓的打完一场后,对方捂着被揍肿的脸大声叫嚣着:
“你时厌就是个妈死得早没人管没人教的贱种!”
时厌的脸一下子就黑了,眸子黑得像上了墨,一身戾气重得叫人喘不过气来,刚刚还在叫嚣着的小喽啰瞬间就被吓得直打颤,差点没尿出来。时厌的气息越发不稳定,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无比的小巷子里碰撞。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拳打掉了一颗牙。血顺着牙缝流出来,强烈的铁锈味霎然充斥了那人的整个口腔,直接被打得不省人事昏了过去。
时厌嫌弃地将手往人家衣服上抹了抹,就要拍拍屁股走人。
“同学,打完我的人就想走?”漆黑的小巷里响起悠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