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微风吹拂。
深秋的末尾——万事万物都处在生命的末尾,枫叶已落下,青草已枯萎,所有生命都在临终前展现着最后的倔强。
霜寒的时刻远远没有来临,千手一族的一间客房却已点起了炭火。
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问大人:“敌人死了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他活着?”
大人没有回答他,或许大人根本不知道怎样回答小孩子这个听起来无比简单的问题。
……
伤口恶化,失去双眼,失血过多……若不是心脏在胸腔里用一丝微弱的颤动提醒你,你甚至都不敢相信在你眼前这个双目被层层纱布缠绕,静静躺在床上,身体近乎冰冷的人是活人。
室内暖阳如春,只有这个人是冷的。
板间已经束手无策了,他只能静静的跪坐在斑的旁边不断的用自己的手捂热斑的,妄图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法给这具冰冷的身体带来一丝温度。
泪痕已经干涸在脸上,声音和着哽咽一起扭曲在喉咙里——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害怕一不小心就扰乱这微弱的心跳。
“求你……”眼泪再一次划过脸颊,板间握紧了斑的手,声音沙哑“求求你……醒过来吧!”
作为医生,板间知道,如果这一次斑没有醒,那就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柱间待在房门外守着,脸色铁青。
扉间刚刚处理完族内公务,来看看斑和火核谈完没有,就看到脸色铁青的柱间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面色张皇的医忍们正在处理一堆染了血的纱布,和灯火通明,却又紧闭的客房的门。
“怎么了?”扉间不明所以“斑的伤口裂开了?”
“……不是。”柱间回答他,言语里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了。”
“?!”扉间震惊,随即脑内一闪:“他是不是把眼睛交给那个使者了?”
“……”
“阿尼甲,你当时为什么不拦住他?!”扉间有些急了“你知道宇智波移植血亲的写轮眼之后会怎样吗?!”
“我不知道。”柱间的额头隐隐有青筋暴露“也不想知道。”
“永恒的万花筒!对千手来说是很大的威胁!!”
柱间再也忍不了了,对着自己无比疼爱的弟弟脸上就是一拳。
这一拳的威力并没有多大,仅仅是擦破了些皮——柱间终究是不忍心伤害自己的弟弟,但是他真的非常需要一个情绪的宣泄口,也需要一个打醒扉间的机会。
扉间愣住了。
“你对宇智波的偏见太大了,扉间。”柱间愤怒的说道:“宇智波一族已经签好协议送过来了,你自己看看吧。”
柱间从袖口掏出文书甩给扉间。
宇智波那边几乎是在火核回去之后立刻签订了和约,快马加鞭的遣人送来直接交到柱间手上——他们愿意签署这份对于高傲的宇智波们几乎是难以接受的协议,只希望他们能尽快释放族长,那几个信差甚至当场就想把斑带回去。
柱间只能赔笑说斑伤重不便移动——他甚至不敢让信差们看到斑此时的模样,只能拖延。
“……”挨了一拳,扉间没说什么,只是捡起摔在地上的文书摊开来,一一仔细的查看。
“你的理智太过头了……扉间。”柱间看着眼前认真到几近无可救药的弟弟,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跌坐在台阶上。
“斑说,这是他给你的诚意。”柱间把脸埋进手掌里,疲惫的说道。
扉间听着,脸上一丝波澜也无。
“……你这样,泉奈会怎么想呢?”柱间就好像知道什么似的,有意无意的提起泉奈。
扉间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纹。
兄弟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相顾无言。
夜已过半,残烛之泪一滴一滴滑下。
斑沉沉睡着,平静的模样就像陷入了一个温热的梦境,没有痛苦,也没有悲伤。
他并不知道梦外的人是怎样的痛苦迷茫,但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从梦中醒来了。
查克拉枯竭了,霜凌还在支撑着,这次却只能维持他的呼吸罢了。
小女孩没有身体,一缕神识在他的意识之海里散发着无比沉痛的情绪。
他梦见幼时清澈的,还没有染血的南贺川,一个蘑菇头小子在他前面示范怎样正确的打水漂;也梦见兄弟几人齐聚一堂快快乐乐的吃着饭,泉奈最小还在吃母乳,就被他抱着在怀里轻轻摇晃——泉奈谁也不让抱,就让他抱,把兄弟几个都羡慕坏了……母亲在旁边温柔的笑,父亲在旁边乐呵呵的抽着水烟看着他们嘻戏玩闹……都是美好的记忆啊……
可是剩下的呢?我记得我应该还有一些别的记忆才对……一个人的记忆里怎么可能就只有美好的东西?痛苦的哀伤会占据生活的绝大多数时刻,我怎么都不记得了呢?
或许是已经开始释怀了吧?他已经开始慢慢释怀了所有 追求有结果的事情。
人的记忆总会过滤掉一些你根本不想记起的事情。
不相信命运的人,只有见过命运的曲折诡谲的人才会听话许多。有的,即使不听话,也会因此而甘心一些。
霜凌渐渐支持不住,她现在甚至不能启用楔直接救斑,没有查克拉的支持和写轮眼的加持,救斑几乎是天方夜谭。
她醒来的时候,斑的呼吸都快没了。
巨大的恐慌让她在一瞬间失去判断力,使用楔却发现查克拉根本不足以支持这项耗费巨大的工程,还差点夺走了斑所剩无几的生机。
现在,她真的快撑不住了。
眼泪一滴一滴滑落,虽然意识之海看不到实体,悲伤却能无比清晰的传达。
斑的心跳越来越弱了。
板间将头贴近斑的胸口,只能听见一阵杂音。
板间暗道不好。
他双手合拢,在斑的胸口拼命按压起来,虽然这样的急救方式会让伤口迸裂,但是聊胜于无。
心跳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板间尽力在保持效果的前提下减轻力道保护伤口,一边喃喃自语“求你……求你……不要……”
他的眼泪打湿了斑的衣襟。
斑没有反应,胸口随着板间的动作一起一伏。
蓦然,一阵巨大的响动打断了板间紧张的动作,板间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扫荡到墙角。
他茫然的起身,不知道怎么回事,门外就响起了幼童和妇女的尖叫和紧急备战的号角。
门外柱间和扉间已经起身,进入战斗状态,已经没时间换护甲了——这个高大无匹的东西可能瞬间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近百米高的须佐能乎矗立在千手族地边界,虎视眈眈。
须佐能乎的护甲里是眼睛还在流着血的泉奈——融合还未全部完成,他就已经在这里了,眼里的花纹是哥哥的包裹着他的——永恒的万花筒。
不带一兵一卒,就只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