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黑暗的夜总是给人无穷的遐思，月光笼罩着古老破旧纱窗，是夜晚最好的屏障。
此时，一道浑厚有力的女声猝不及防地闯入小屋中。“乐崽！妈妈回来了！”
坐在狭窄书桌前的尹乐听到自己母亲的呼喊后，转身回眸。
她没有说话，只是淡淡扫了母亲一眼，稍微往前挪了一下椅子，继续伏案，在一张泛黄的白祉上涂涂画画。
没过多久，尹乐就感觉如芒刺背。
她想都不用去想，就知道那肯定就是母亲在观察自己了。
尹乐轻蹙眉头，不经意地将手中的白纸翻了一个面，放在旁边，露出了斑驳木桌上的一本数学练习册，不带一丝犹豫地演算起了一道题，时不时还在刚才那张泛黄的白纸上打着草稿。
那种如芒刺背的感觉渐渐消去，尹乐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拿过那张白纸，翻过面，继续涂涂画画。
可能是她太投入了吧，平时一点风吹草动的动静她都能一下子感知出来，可唯独这一次，她失策了。
一只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得黝黑的手从尹乐的肩后伸出，抽走了她手心压着的那张白纸。
“妈……”尹乐转头，跟自己母亲的眼神在空气中有了交集。
她清晰地看见自己母亲的脸色从暗黄转为铁青，眉眼中的怒气也渐渐显露出来。
果然，在母亲对那张纸凝视不到一分钟，她就看见母亲将那张她画了好久的设计图给撕掉了，顺手撒到了地上。
看着一片片发黄的纸片飘飘零零地坠落到猪肝色的木地板上，尹乐的心也凉了一半。
“妈！你干什么啊！为什么要撕我的设计图！”尹乐不想自己辛苦了大半个月的心血就这样被毁掉，于是立马蹲下身去，想要将那一张张破碎的设计图捡起来。
“你干什么啊你！你现在搞清楚没啊！你现在是高三生！马上要高考了！你不学习能有什么出路？！”母亲用布满斑驳沟壑的的手强拽着尹乐消瘦的肩膀，将她强行拽了起来。
尹乐带着幽怨的眼神剜了母亲一眼，又蹲下身去捡拾着设计稿。
母亲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尹乐的肩膀，然后重重地往尹乐的脸颊上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把尹乐给扇蒙了，她捂着被扇的那一半脸，吞吞吐吐地说道：“妈……我，我……”
“什么你不你的？你都高三了！一天不好好学习，画什么纸片人？！能有出路吗？！”母亲带着责备的语气呵斥道。
“这不是纸片人！这是设计图！我画了三个星期的设计图！可以赚钱的！”尹乐推搡着母亲的肩膀，企图挣脱母亲的束缚，“这是我的梦想！”
但是一个未成年的女生怎么能推动一个常年劳作的妇女呢？
这一推，非但没把母亲推开，反而激怒了母亲，一个巴掌又落了下来。
然后，她听见母亲愤怒的咆哮：“尹乐！你一个学生赚什么钱？！你现在要好好读书！将来才能有出路！还跟我谈什么梦想……等你赚到钱了在说什么梦想！当年……”
“够了！每次都是当年当年！还要当年到什么时候？！”尹乐也是被完全激怒了，抬手就要向自己母亲扇去。
看着自己的女儿要打自己，母亲立即抓住尹乐抬起的那只手，往自己脸上招。
母亲说道：“来啊！有种你就扇啊！还敢打你老娘了！”
尹乐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母亲，知道这是母亲的气话，所以将自己的手掌滞留在了空中，离母亲的脸只有几毫米。
母亲的力气大得很，偏偏抓住女儿的手时却使不上力。
于是尹乐很快就挣脱开了。
尹乐站在离母亲一米远的距离，一只手捂着被揪伤的肩膀，头发凌乱，眼尾泛红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她看见母亲突然蹲了来，在斑驳的木椅子旁，将自己的头掩埋在两条臂弯里，后背轻轻颤抖。
母亲哭了。
尹乐看着自己无比坚强的母亲，在这一刻落泪，有些不知所措。
她听着母亲微弱的抽泣，自己的泪水也不知何时在消瘦的脸庞划过一条湿漉漉的杠。
她赶忙去扶蹲坐在地板上的母亲，将她抱在怀中。
尹乐说道：“妈……你，你别哭了，我，我再也不画……设计图了……”
尹乐的哭声越来越小，渐渐地与这夜色融为一体，黑暗笼罩着两个瘦弱的身躯。
此时，她们是彼此的温暖港湾。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