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回忆㈠
闭上双眼,那个麦色皮肤的姑娘再一次浮现在脑海里,她叼着光秃的桃花枝慵懒不屑的眼神俯视着树下的我,双手背在头后,目光中不经意间透露的清冷,直到被奶奶呵斥才慢悠悠地从枝头跃下,上下打量着我,我很不满,我误以为她是种族歧视,于是在她那“审视”地注视下拉了拉草帽,想盖住那引人注目的一头金发。
半晌手,她丢掉口中的树枝,从地上捡起一株完整的桃花枝插在我的草帽上,缓缓道
“Welcome to China”
这是我关于她的第一个记忆。
那年三月,我父亲因为工作原因要带我去中国生活一段时间,我姑且当做是一趟旅行,我们被接待到当地的桃林村庄中,借宿到了一户朴实勤劳的农民家中,住在四方的院子里,那是我第一次住这种形式的建筑物,也是第一次接触这么多中国人,一切都让我充满好奇。
令人意外的是她的英文讲的很标准,所以第一时间我没有礼貌地回应她。而她也丝毫不在乎,转身离开。
在确认与她有半米远的距离后,我才轻跟在她的身后:她纤瘦的身材看起来强劲有力,大概是从小生活在村里常常暴露在阳光下干农活的缘故,一身的棕褐色皮肤,和脸颊上稀疏淡淡的雀斑,像是大自然的颜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就连每一根毛孔都在泛着健康的光。
桃林像是一个屏障与纷扰喧嚣的世间隔绝,我沉下心来,呼吸着宁静祥和自然的空气,四周的氛围笼罩着一层雾一样的仙气,我期待与她后面的相处,幻想象着温暖的日子从脚底升起。
离开桃林后,我们顺着溪流,踏过横在水中的鹅卵石,来到了一望无际的稻田,金黄的稻穗随风摇摆着,她在前面领着我穿过大地时髦的麦黄披肩。
远处炊烟袅袅,白墙黑瓦有序的排列着,村庄像是静默着的隐居客……
突然,她转过身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收起好奇心,皱着眉头略带胆怯地瞪着她
“到家后,你先睡觉,我得上山帮忙送葬,你不要乱跑”
我一脸奇怪地问“有人死了?”
也许我的表达方式有些太过于直白,会让人感觉不舒服,原谅我,我的中文口语不是很地道,毕竟来之前我仅仅学了三个月的中文。
“是的,我爷爷去世了”
“哦,我很抱歉”我有些难堪地别开了她的视线。
说完她抬了抬眉,五官舒展开,道“这没什么抱歉的,只是处理死亡这种事比较麻烦,所以我并不能提起兴趣”
语气中夹带着她那种满不在乎的随意态度。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因为我没听懂她的意思,处理尸体怎么会和兴趣这个词挂上边?
“你很难过,是谁让你那样做的?”难道村庄上没有殡仪馆吗,居然让孩子处理这种事。
“Well, I think it's time for you to go to bed, French sweetheart”
(我觉得你该睡了,法国小甜心)
“你总不想让狼吃掉你吧?”
我理解她是想打消我的好奇心,但我只是想多了解她。
“我知道,我不会问了,告诉我睡哪吧?”
我怂怂肩,撇着嘴角,做出无奈的表情。
“还有我不是法国人!”我纠正道
温暖清凉的夜风吹得我直打瞌睡,走了很久的路,白色的鞋底沾满了泥土,我光脚走在水泥院子里,打水洗漱,披散的短金发别到了耳后,托起一摊水就往脸上糊
她抱着双臂靠在门边观察着,踏着拖鞋一副傲慢的样子,从鞋柜里两指挑起双粉色拖鞋,放在灰白台阶上。
我会意后拒绝了“不用这么麻烦,这样很舒服”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脚丫,不自觉地动了动脚指头。
“穿上它,院子没有草坪不干净,脚底会黑的,很脏”
她尽量说一些简单的普通话,以防我听不懂,像是方言倒装句,我很容易不理解的。
我摇了摇头抬起脚底试图解释不会脏的。
直到她把我按到深色布条编制的椅子上,抓起我的脚踝道“你自己看看,黑的像煤炭”然后将那双粉色的塑料拖鞋给我的脚插了上去。
我尴尬地笑了笑“呃……哈哈,真是不好意思,也许你是对的?”我起身笑着后退推开门“Well,eh……I am gonna to sleep now,thanks,你的…拖鞋!”
我住的那间房有两个床,空间不大却足够舒展的开,打开褐色的衣柜里面散发着樟脑丸的味道,老式的挺院中烧着柴火,火星噼里啪啦地响,房间背阴潮湿的味道有些陌生刺鼻,我穿好睡衣躲进被窝里,露出半张脸,两只眼睛在漆黑的房间里探索着。
这被子怎么是香的?
注意到这点后我仔细闻了闻,不像是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充满樟脑丸味的新被子。
我干脆蒙着头鼻子贴着被单,再三确认后,确定,这张床貌似是别人的。
“oh my gosh”
我不想引起任何人的误会,或者我是变态什么的,趁家中还没有人我迅速撤离现场,叠好被子,跃到了右边的床上。
我很后悔当时没有多闻闻她的味道,不然我怎么会不知道那就是她的床呢。
清晨,旭日初升,一缕阳光斜映在我的眼角,我拿起床头的手表,半睁着惺忪的睡眼,七点半,宁静的庭院顶传来鸡鸣,清脆洪亮。
“昨个怎得木却啊,快莫四干喽”(昨天怎么没去啊,怪没事嘞)
“碰着个狼崽,留了一晚上,凌晨送走的”
“唉咦,你这当真滴不子轻重呐”
(这真是不分轻重)
“…………知道了,今天上山,过几天就不回来了,爷爷的事不用我处理了吧”
“都完了你才瞎气说,莫你四了”
(都解决完了事你才想起来,没你事了)
对话结束,我一句听不懂,像是在加密通话。我刻意在温暖的被窝里等了半小时才出去,我可不想无意偷听别人谈话还被抓包的。
咔吱——
门开了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出来吃早饭,穿好衣服,跟我上山”
“知道了”我低头寻找行李箱里的衣服,我搭配很朴素,白色吊带,蓝色七分牛仔裤,和深绿棒球帽。
小巧的四方木桌有些掉漆,粗糙的桌面铺着平滑的透明垫,醇香的米粥和水润的溏心鸡蛋。
“多吃些,上山有很远的路”
她说着递给我根金黄的棒子?
看着我投来疑惑的目光,她解释道
“这是油条,中国早餐中的食物”
“谢谢,我会试试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被她永远精力充沛地状态给惊住,我们几乎游遍了这片山林,每次都精疲力竭地回到床上,想着一辈子都不会再起来了。
“啊~我真的一点不想动了,这简直比在油管上直播裸泳50公里的大西洋海域还要考验人的耐力,魄力,能力”
长时间的山林探索虽然让我兴致勃勃但也精力有限,埋进床里的那一瞬间身躯仿佛沉入深海被无形的水流拉拢着,下降。
“你想说什么?”
一只手突然抚上了我毫无防备的脑袋,然后轻轻地向后滑下,单薄地灰色T-恤被汗水浸个透,紧贴在身体上,腰部,大腿,小腿,脚踝。
下一秒我感到异常凉爽,她居然把我的T-恤脱掉了,并且过程中我没有丝毫抗拒还是十分顺从。
“要换新的了,不然会着凉的,Alisa小姐”
“嗯……我需要吃的!!!巧克力!!!能量!!!卡路里!!!”
我盘腿坐在她的床上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低头看了眼平滑裸露的胸部,然后随便抓了件紫白相间的吊带,一头栽倒在柔软的枕头上。
然后丧气地呻吟着“啊,算了,仅仅是死在床上吧”
经过了几天的相处我发现她其实是个很温和但是又有些强势的人,但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确实很有莫名的安全感,即便我和她的奶奶相处的也很融洽,看着她的时候心中时有时无的奇异感像是一个黑色的山洞,能让我徘徊在周旋但不能让我有勇气靠近看清那是什么。
那一定是某种感情。
像是友谊又胜似爱情,那时我还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可以达到到两者之上的。
那种感觉像是旷空之下的大海与海鸥,相依相存,互利又不可分开,那一刻湛蓝深处的崎岖底部涌出哄哄声鸣,呼唤着,雪白的海鸥们张着橘色的喙,上下拍打着翅膀,盘旋着,嘶吼着,回应他。
我翻过身来转头看向坐在床边看书的她:薄薄的紫红嘴唇……
不自觉地舔舐着干涸的红唇,心中种了大片的黑白相交的蒲公英,看向她的时候,吹来了风,散落的种子撒在土里,飘在空中,痒痒。
察觉到这种情绪的脸部,为了让我清醒,刷的红了。而被单只是被我拽的更紧了,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捏紧薄薄的布料制品,将情绪释放到这上面,从而转移注意力,可怜地被子像是替罪羔羊,无辜地被我蹂躏在手中。
“Alisa”
“nothing!”我激动地从被窝里坐起来
她转头撇了我一眼,疑惑着的视线与我恐慌的眼神对上。
她“啪”地合上书,正着身子转过来,将我拉过来,还没反应过来的我由于惯性,抱在她的腰上,她低头贴着我的额头道
“没发烧啊,太热了吗?”
然后趁我不注意捧住了我的脸,用她那紫红的双唇覆了上去,温柔地蜻蜓点水一般,那一刻,不知所措地双手环紧了她的身躯,呼吸变得急促,空气也宛若达到了熔点,我闭上了双眼,只给她留下了金色的睫毛,我无法想象与她对视地样子,眼球也许都会融化。被放大的听觉也一点点地侵蚀我的理智,她那带有理性和魅力地呼吸,我甚至能想象到她上下滑动的性感喉结。这一切像是真挚诚恳的细雨滋润着草原,令人诧异的是雨天还有温暖的阳光。
久久,我缓了过来,张开朦胧地双眼被她的视线占据。明明每天都闻得到她身上香气,现在却显得让我这么宝贝,这让我有了贪婪地想法,我想独占欲望。
“Alisa,想跟我去找绿色的苔藓吗?桃胶那里可是没有的,”她说话时目光从未转移“我们要进去山洞里,这几天只是徘徊在周遭啊”
“进去,能找到苔藓?”
“能的。”
那时我确定要进去山洞里的时候,耳边有海鸥鸣,脚下有波涛翻涌,里面是无尽的黑暗,鼻子里充斥着潮水味,她站在我身边,握紧着我的手,一直没有送开,也没打算放开,即便我们了解彼此,即便她知道我根本不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