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在意识消失后也渐渐散去，迷雾遮掩了他的视线，眼着之处便是无尽的边际，不禁让人因为没有方向而迷茫
落脚的地方没有明显的触感，耳边失了一切吵杂，些许空灵之感让人的思绪也不太真实
李白站起身，缓缓运行丹田没有成功，可能自己还是被封死了筋脉的状态
衣服是完好的，身上也没有记忆力的脏乱与不堪
李白这是何处？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让浑浑噩噩的感觉褪去，可显然行不通，总有一种朦朦胧胧的虚无感，让他很不舒服
远处传来了吵杂声，以及弱弱微光穿透了雾
李白谁?
他警惕地摆出战斗的姿势，现在的状态处于被动，应该正落入对方的手里，不得不随时提防
但是前方没有回应的声音
李白没人吗？
那道光愈发亮眼，将身边的迷雾逐渐打散，眼前慢慢浮现出一番热闹的景象
竟是云国的除夕夜
他站在大街正中，来来往往的行人面带幸福的笑容
有的手里拿着糖小人，低头安慰着身边哭闹的孩童，无奈地帮他们把新衣服擦干净，宠爱地摸了摸头
有的跟自己的情人手牵着手，十指紧握，笑盈盈地托着孔明灯放上夜空，祈求着白头偕老
还有的便是富家千金，身后跟着的仆人怀里已经抱满了各式各样的玩物，那小姐嘴里咬着甜糕，一蹦一跳地走在队伍的前头
李白环顾了四周，他的衣服仍旧是那一身显眼的白玉袍，却无人对他的存在感觉意外，甚至不会搭理
李白既如此
李白说不准这并非真实的世界
李白而是类似于某种幻境的东西……
可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己不是被南国那个家伙下了毒，昏迷过去了吗？
他的手微抵下巴，思考着什么
小孩让一让……让一让……
有一衣衫褴褛的孩童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怀里抱着被衣布包裹的什么东西，因跑太快而跌倒在地上也不在乎疼，带爬地站起来又接着跑去
万能炮灰小鬼！！！
万能炮灰给老子站住！
顺着声音望去，是一粗汉拿着伙计追着他，那汉面上还有些灰尘，应该是工作的时候突然被偷了东西直接就追出来了
两个身影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略显艰难，尤其是那大汉，身形不如小孩，追他显得格外吃力
李白那个小孩？
李白怎么有点眼熟？
追上去看看？
李白刚要动身，却是被眼前的景象变换抢先了一步，人群在迷雾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死胡同的夹角
小孩还好还好，没掉
小孩像护着什么宝贝，小心翼翼地展开手臂，摊开布料，凑近鼻子闻了闻，李白探头看去，入眼竟然只是几个白面馒头
李白几个馒头？他莫不是只为了这几个馒头弄得一身伤的？
刚刚他跑得很急，没能看清楚样貌，小孩的身上尽是鞭痕，还有青青紫紫的颜色爬满了肌肤，脸上应该是摔地上沾到的泥土，成了花脸
他的头发像是被拉扯的，发绳被撕得裂开来，只有一点点可怜的布料相连，头发没了束缚，显得很杂乱
那衣服——与其说是衣服，倒不如是一块没人要的破布被他披在身上，缝缝补补的痕迹让灰色显得更加陈旧
小孩把馒头仔仔细细地包好来，把东西塞进胸口衣袋，护着它，轻手轻脚地在拐角探出小脑袋
正过脸，李白才注意他的眼睛是被缠住的
小孩娘——
小孩不知怎么突然出现在李白身后，兴冲冲地快跑到眼前后房，他即使看不见，却能轻车熟路地穿过个个拐角，停在木门前
小孩娘！
他缓缓推开门，却见一女子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很华丽，但此时被撕扯得十分不堪
女子的身上满是淤青和鞭痕，便是比那小孩严重不少，但已经被涂了上好的草药，应该是不会留下痕迹的
她脸上的胭脂水粉已经被涂抹花了，但仍能感觉到那尚好的皮囊
小孩娘！你怎么了？！
小孩猛得冲上前，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慌张与迷茫
女子强撑着昏沉头脑，笑着回应，但可能实在累得疲倦，只是摸了摸小孩的头便失了力气又倒在地板上
小孩娘！你快看！
小孩新鲜的！
小孩新鲜的馒头！
小孩我问了老板！是白面儿的！
感觉垂下去的手，他握住仅存的温度，胡乱塞进那些自己的宝贝馒头，希望可以让女子吃下
小孩娘！你尝尝！还是热的呢！
女子的眼皮变得沉重，轻轻抓了抓手里的白面馒头
小孩娘！！
小孩这次不是偷的！
小孩真的不是偷的！
小孩娘！！
小孩你信我，你信我好不好？
他的眼布被浸湿了，从边缘流出止不住的泪水
他看不见
他不知道娘怎么了
娘为什么不回答他
他顺着地板摸索过去
已然冰凉
小孩娘！！
小孩你别吓我了！
小孩求求你！这次我真的不会再胡闹了！
小孩你别不说话……娘……你别不说话好不好……
小孩累了……累了我扶你上床
小孩别睡在地上
小孩会受风寒的……
小小的身躯试图带起一具已经冰冷的成年人尸体，极重的感觉压在他的肩头，让他走不稳，又摔倒在地上
小孩娘……
小孩你坚持住……
小孩你不是说要养好身子才能去招待公子哥哥们吗？
小孩把哥哥们照顾得高兴了……开心了……他们就会赏我们银子去买吃食……
小孩你生病了哥哥们就不喜欢你了……
小孩娘……娘……
小孩死命摇晃着她，嘴里颤抖地小声喊着，耳边突然传进些许呻吟
是隔壁房间公子哥们的床戏
小孩害怕地捂住嘴巴，钻进女子身侧蜷缩着身体
耳边却尽是那厌恶的声音
小孩娘……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好心公子哥……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的痛哭泄出声音，娘告诉他，不能惹这里的每一个人
李白的脚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悲伤似乎与他共感，他呆愣着
微感两颊湿润
抬手擦拭，竟已泪满面
为何？
房外有人敲门，李白跟小孩同一时间惊恐望向那一处，不敢吱声
对方见无人应答，就这么推门走了进来
然后便见了尸体与小孩
眼见得嫌弃而皱了皱鼻头
小孩啊——啊——
那妈妈毫不留情一把拽过小孩，李白也感觉面前出现了那张让人恐惧的大脸——并不是长得可怕，而是心生畏惧
他嘴张着乱叫，奋力挣扎着，以此来反抗
李白觉得那妈妈手劲实在是大，手臂似乎已经被抓出了淤青
然后便是狠狠地一巴掌
小孩的身子脆，痛便到了骨子里
他不能叫，这样会坏了隔壁房间的生意
但是他就是要叫，他不愿意，他也不想让这个恐怖的人带走娘
娘每次的伤都是她做的
每次的苦都是她给的
都是她
而这些目的只是为了讨好那些富家公子哥……
那些表面看似光鲜艳丽，但背地里不知道有多肮脏的富人……
都是他们……
都是他们的错……
小孩不要！不要！
小孩你把娘还给我！
他仍被人死死控制着，而身边娘的尸体已经被人抬起准备往外送
小孩你把娘还给我！！！
他狠狠地咬了妈妈的白嫩的手臂，留下了一个带有血迹的牙痕
那一咬，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以及，全部的仇恨
他被重重甩到一旁的柜子上
内脏被翻涌了一番
是想呕吐的恶心感
他顾不得这些，撑起身子爬起来，张开手臂摸索着，嘴里念叨着，不断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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