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板点头:“既然叫他师叔,想来是没错的。”他再看一眼裴先生,声音越发地低,“那小娃娃说,他在师父的柜子里,看到了鹿华的画像。”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门板被踢爆的声音,阎薛没来得及起身,这扇门也已经被踢开,他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门,以免声响过大将裴先生吓醒。
来者是妖兽族的太子,靳双楼。
“阿裴!阿裴!”靳双楼一眼瞥见躺在床上的裴先生,猛扑在床前,颤抖着手想摸摸他的脸,却在见到床边的那一滩血迹时停住了手,他猛然回头:“他怎么了?!”
“你小点声,别惊着他!”白老板嗔怪地瞪他一眼,“现在还没事,你再这么折腾小爷可就不敢保证了。”
靳双楼立即闭上嘴,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站起身来,将身上乱七八糟的衣裳扯掉往地上一扔,竭力控制自己的愤怒,瞪着眼压低了声音:“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不然当心我拆了这里!”
“不想让他活命了你就拆。”白老板依旧窝在椅子里,连眼皮也没抬。
“别急别急,裴先生没事。”阎薛连忙打圆场。
“这叫没事?”靳双楼眼睛一瞪。
“小爷说了没事就是没事。”白老板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你要是不想救他,就离开这里。”
靳双楼刚想发火,突然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他低头,看见裴先生面色苍白,双眼依旧紧紧闭着,像是没有醒来。
“阿裴!你怎么样?”靳双楼眼中的血红之色退却,“哪里不舒服?”
“不关白老板的事……”裴先生嘴唇蠕动,声音细若游丝,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仿佛累极了一般,又昏睡过去。
靳双楼紧紧握住他的手,似乎是想要将那双冰凉的手暖热,他深深呼吸,许久才低着头,轻声道:“抱歉,方才是我太着急了。”
白老板将茶杯放下,从袖子里摸出扇子摇了摇:“嗯,我大人有大量,姑且原谅你。”
俗话说,关心则乱,其实他是理解的。
“他到底怎么了?”靳双楼垂着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语气却却已平静多了。
“你也知道他一向体弱,这次不过是急怒攻心,才引发了旧疾罢了。”白老板慢悠悠的摇着扇子,看起来好像确实没什么事儿。
但白老板自己心里清楚,裴先生这次,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好起来。
但他不能告诉靳双楼,无论如何,眼前都不能再出任何岔子,只有先稳定下来,等事情过去再说。
“急怒攻心?”靳双楼的拳头握紧,看得出来,他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却冷了下去,“因何事急怒攻心?”
白老板沉默了,伸手暗地里拽了拽阎薛的袖子,示意他赶紧替自己想个理由。
阎薛咳了一声:“我听说好像是遇上个不听话的小鬼,跟红药吵起来了?”
“啊!是啊是啊!”白老板赶紧应和道,“你也知道他一向护短,红药就是他的命根子。”
靳双楼的眉头挑了挑,显然是不信。
阎薛走到窗边,将猫在窗台底下偷听的红药提溜出来。
红药只得苦着脸认错:“双楼哥哥红药知错了,红药不是诚心要气先生的!”
白老板在桌子底下冲红药伸了伸大拇指。
红药只当没看见,继续苦着脸装可怜:“红药再也不敢了,求双楼哥哥饶命啊!”
靳双楼默然地看着她。
白老板说的对,红药是阿裴的命根子,别说是揍她一顿,就是惹她不高兴了,阿裴都会好几天不理他。
他确实对红药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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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板,先生真的没事吗?”红药踮起脚尖,努力的将自己的脑袋露出桌面。
“真的。”白老板摸摸她的头,以示奖励“你方才做得很好,来骗路引的事儿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也不能告诉先生。”红药吐了吐舌头,讨价还价。
“你这小丫头!”白老板无奈,“好吧,不告诉。”白老板看了一眼后堂,以防止被别人听到“不过以后,你不要再跟那个叫云儿的小娃娃来往了,除非你还想把裴先生气病。”
“为什么啊白老板?”红药不解。
“总之,你听小爷的就对了。”白老板显然不想解释,但神色却很认真,显然不是在跟她开玩笑,“记住了哦!”
红药噘起嘴巴来,转身便跑出店门去玩儿了。
“哼!我才不要听你的呢!大不了不让你们知道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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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因为靳双楼都执意留在这里不肯回去,妖兽族派来的使者来了一波又一波,不但没将他请回去,反而留下了不少伺候的人。
简直成了他的地盘。
白老板被吵的烦不胜烦,又要看着裴先生不能搬出去躲清静,每日里除了四处溜达溜达,沾花惹草之外,唯一的消遣便是跟靳双楼吵嘴逗乐。
但凡是出去溜达一圈回来,必得跟靳双楼吵一架,两人相看生厌,不得已白老板将裴先生旁边那间房腾了出来给他。
靳双楼从妖兽族赶来时正在试礼服,一路狂奔使得绣娘们花空了心思才织就的华服就这么被撕的破破烂烂。
但是太子殿下冲她们笑一笑,绣娘们便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不仅照旧兢兢业业地赶工,还顺带着给那位躺在床上的瘦弱公子也做了两身。
妖兽族的太子,虽然桀骜不逊,乖张任性,但也不是傻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相信了白老板他们的话,但他自然不会只听他们的一面之词。
虽然白老板早已有所交代,但到底还是会有疏漏之处,很快靳双楼便知道了前因后果。
在听手下重复了一遍那小娃娃的话之后,靳双楼手中的黑石茶杯直接被他捏碎,他双眸血色迸现,顿时整个人便阴沉下来。
汇报消息的妖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已经记不清楚少主多少年没有这样生气过了?
在他们妖兽族,生气的时候,原本青色或者黑色的眸子便会变成血红,红色越深,说明血统越纯正,怒气也越盛,战斗力也愈强。
但是少主是太子,血统高贵,天生的黑眸中便带有一丝血色,平日里无论他如何生气,眸色都不会变化。
除了五百年前那一次。
那一次,他双眸暗红如同滴血,比现在还要可怕。
正回忆着,外间传来匆忙地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侍女在门外小声禀报:“少主,裴先生又吐血了。”
靳双楼血色的红眸一闪,重新化作黑色,只是其中一条血线却越发深重。
他一把推开眼前碍事的人,飞快地来到裴先生床前。
裴先生已经昏迷了一天,期间没有任何醒来的征兆,他的魂魄本已不完整,身体也孱弱不堪,不过是靠一口气苦撑着。
如今加之精神受创,白老板想尽了办法,也只能不让情况继续恶化下去。
闻讯匆匆赶来的白老板见跪在床前的靳双楼神色悲恸,叹了口气,没有再挤兑他,也没有让他闪开,看了看反而安慰道:“这些淤血吐出来是好事,你不要太过担心。”
“他什么时候能醒?”靳双楼嗓音嘶哑。
白老板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他或许是太累了,睡够了自然会醒。”
怕只怕,他不愿醒。
靳双楼点点头,又问:“真的没法根治吗?”
这次白老板倒没有犹豫,直接回答:“办法是有,但我还不能确定,你容我再想想。”
“好。”靳双楼应道,继续说:“无论需要什么你只管说,我去想办法,只要他能好,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
“我知道,”白老板叹口气,“我又何尝不想让他好呢!”
说完摇着头带着人退了下去,留他在这里单独陪着裴先生。
靳双楼久久地凝视着他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伸手为他将发丝理顺,然后将手心贴在他的面颊上,似乎有些委屈:“甚至不需要见面,只是提起他,便能让你如此吗?”
他眸中血色加深:“好一个紫薇帝君!”
也许是被这个名字所触动,裴先生的睫毛颤了颤,靳双楼心中一紧,但他终究没有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