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张阡黎被一脑瓜蹦弹得愣神的功夫，外圈的龙影和嬴曌早冲了进来。
“真武大帝！你没事？太好了！”
“有什么是我们能帮忙的吗？”
真武的手微微抬起，似乎要抓住什么，龙影赶忙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真武抓住龙影的手，卖力地欠着身，似乎想要从空气墙中起身。
陆离歌立马念动咒语，解除了“言灵●壁垒”——伴随着海东青的雷电逐渐平歇，她已经夺回了自己技能的控制权。
龙影与嬴曌一左一右将真武大帝扶住，将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防止他从空中坠落。张阡黎则将身下的古钟塞到了真武身下，给真武充当座椅。
张阡黎自己虽没有飞行类的技能，只能凭借神阶之上的实力让自己悬在空中。这飞行能力虽然在作战时不够看，但现在给真武让个座是足够了。
“立马动身。”真武的语调依旧虚弱，但似乎比刚才恢复了几分中气：“不知道那群荒兽什么时候会折回来，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再一次调兵围攻绝龙岭，总之要先出去。”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连带着胸口的贯穿伤一同震动。他说起话来很费力，话间甚至带着嘶嘶的气流声。很显然，真武在刚刚的战斗中伤到了肺。
“我们不回百慕大了，”真武的双眼看着绝龙岭的出口。海东青身死，它立下的雷障也自然而然地消散，腥咸的海风从洞口处吹了进来，带来外界的气息。“济伯已经暴露了，现在那一块儿不安全，得想办法换条路回去。”
“没事，”龙影道：“我的金龙赐福可以带我们迅速离开这里。”
经历了一场恶战，龙影体内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但召唤几条金龙虚影的余力还是有的。
“那就好，那就好。”真武连道两声“好”，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放下心来。
陆离歌注意到，真武身上的死志消失了。明明在半柱香前，他还是一幅慷慨赴死的样子，而现在，求生的意志又似乎比谁都强烈，积极思考着要怎样才能安全离开。
陆离歌抹了抹脸，识图让有些疲惫的大脑清醒些，若有所思。
“真武大帝，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样子有多吓人，”张阡黎凑到真武身边：“我差点都以为你准备跟它们几个同归于尽了。”
“瞎说什么，”龙影瞪了张阡黎一眼：“真武大帝这么强，怎么会到同归于尽那一步。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其实吧，”真武幽幽道：“张阡黎说的没错，我当时真的是这样想的。”
嗯，我感受到的死志是不会有错的。陆离歌在心中默默道。
“我当时想的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杀三个赚一双。”真武呵呵笑道：“再不济，也要把你们几个送出去。”
“我老了，神器和本源力量也都已经传承出去了，身上还有几处旧伤和暗疾，死了也不可惜。但是你们几个不一样，你们几个可是我龙族将来的希望……”
“好了好了！”龙影急的跺脚：“都伤成这样了，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他又怎会看不出当时真武的赴死之志？他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没事，我这不是活下来了嘛。”真武道：“现在得想办法早点赶回天庭，找老君把他最顶级的疗伤仙丹要来吃了，然后再去休养个几年。可恶的九尾，下次再让我碰见它，我非要把它剩下的三根尾刺也掰断……”
向死而生。
陆离歌的眼睛忽然亮了。如果真武大帝没有抱着必死的决心与海东青三兽作战，在绝龙岭的压制下无法发挥全部实力的他是绝无可能与三位荒族九帝抗衡的。
但偏偏真武大帝就是开始了不要命的打法。当他的胸腔被九尾贯穿的那一刻起，真武便将生死置之度外，反而发挥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实力，最终杀死海东青，重伤九尾，逼退有刺，最终居然活了下来。
这便是置死地而后生。慷慨无畏地奔向死亡，最终却抵达生还的终点，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生死大同呢？
陆离歌感觉自己体内的本源力量高速运转了起来，“生死同”的瓶颈开始松动。死亦是生，生亦是死，陆离歌平生第一次在古籍善本之外的地方领悟体会到了“生死同”的含义，她的修为又一次精进了几分。
“说起来，龙影你做的好啊，”真武与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历史中还没有人击杀过荒族九帝呢，你应该是开天辟地的第一人了。”
“功劳都在您身上。”龙影可不敢当：“我只是补了最后一剑而已。就这一剑，还有一半力是我家陆总帮忙出的呢。”
“哎——年轻人不要谦虚过头嘛。说是你杀的就是你杀的，明白没有？”真武有些急了。
“可是……”龙影话说到一半，接到了陆离歌的心灵传音，改口道：“明白了。”
陆离歌看得出来，真武这是在给龙影日后在天庭的地位铺路。以真武的身份，他已经不缺这一个功劳了，但龙影不一样，作为一个新晋神祇，他想要在天庭中彻底站稳脚跟，就必须用什么来证明自己。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击杀荒族九帝更能证明实力的了。
陆离歌毕竟在幻海之心的幻境中多活了一世，对于这些事情，看的比龙影要更加通透。于是她传音给龙影，让后者接下了这份功劳。相信这也是真武愿意看到的一幕。
“这就对了嘛。”真武又扭头看向张阡黎：“刚刚战斗的时候，只来得及教导了你那几个出战的龙子，现在再跟你说说其他龙子的用法。”
“就比如囚牛，你不要老想着大面积范围减速，你灵力不够用的。你可以尝试把减速的区域划小一点，这样的话减速的效果会更加明显。集中于一点的话甚至可以逼近禁锢的效果。”
张阡黎茅塞顿开：“噢！还能这样！”
“再比如说狻猊，也是一样的道理。没有必要把烟分的那么散，借助嘲风的超高速，想办法直接把烟雾喷到对手脸上，效果大大提升。”
“还有就是霸下，他的盾……”
“嗯？霸下的盾有什么问题吗？”张阡黎正听得津津有味呢，怎么半天没见下文？
他回头一看，只见真武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龙影觉得自己肩头的重量沉了许多。真武大帝脑袋耷拉着，整个人身形前倾，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龙影和嬴曌的身上，要不是被二人架着，他简直要从古钟上掉下去。
龙影骇然抬首，他轻轻地晃了晃真武的身体：“真武大帝？”
真武没有应答，他的脑袋跟着龙影的动作晃了晃，随即又一次垂下。
龙影感觉到真武身上的温度在褪去，他的身形也逐渐变得膨大，自己都有些快要抱不住他。
“怎么回事？”龙影的声音在颤抖：“这种时候他还睡得着？心也太大了吧？”
在场没有人应答他。
就连对生死看的最透彻的陆离歌，心灵也受到了冲击。老天仿佛和真武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在他做好死亡的准备时让他活了下来，又在他想要求生时带走了他的生命。
陆离歌一时没办法判断真武的死因。能够造成真武死亡的因素太多了，可能是有刺留下的毒素突然扩散，可能是刚刚谈话时过于激动导致的主要血管破裂，也可能之前精神矍铄的一面本就是回光返照。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一次真武大帝是真的死了。陆离歌的“生死同”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生机。他就这样死在了绝龙岭的洞口，距离离开绝龙岭仅有一步之遥。
半晌后，张阡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一次，没有人弹他一个脑瓜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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